柳侧妃铩羽而归,听竹苑倒是清静了两日。
沈静姝乐得自在,一边琢磨着那10点积分的用法,一边继续她的“院内改革”和“盆栽养护”大业。那盆加了料的植物,在她的“精心照料”下,长势……愈发诡异,叶片边缘甚至开始微微发黄,显然是土壤里那点阴私玩意儿被稀释破坏后,植物本身反而有点水土不服了。
这日晚膳后,沈静姝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春桃在一旁伺候笔墨。她铺开纸笔,凭着【精力集中药剂】效果还未完全消散的残余buff,以及那日宫中核对账目时的记忆碎片,尝试将那些有问题的账目关键数据和自己画的简易统计表格重新默写出来。
【过目不忘体验卡】她还没舍得用,得用在刀刃上。这些数据或许将来有用。
正凝神写着,窗外忽然传来极轻微的“叩叩”两声。
声音很轻,像是石子敲击窗棂。
春桃吓了一跳,紧张地望向窗外。沈静姝笔尖一顿,抬起头,眸光微凝。听竹苑位置偏僻,入夜后极少有人来。
她示意春桃噤声,自己起身,走到窗边,并未立刻开窗,只低声问道:“谁?”
窗外沉默了一瞬,随即响起一个刻意压低的、略显熟悉的冷硬嗓音:“属下墨影。”
墨影?他又来做什么?还是深夜前来?
沈静姝心下疑惑,却还是示意春桃去开了窗。
窗外月光如水,映出墨影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他依旧是一身玄衣,几乎隐没在夜色里,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如常。
他并未看屋内的春桃,目光直接落在沈静姝身上,手里似乎还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
“属下奉王爷之命,给娘娘送些东西。”墨影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人听见。
沈静姝更疑惑了。王爷之命?萧煜不是还昏迷着吗?难道醒了?不可能,若醒了王府早该炸开锅了。
她面上不露分毫,只微微颔首:“有劳墨影大人。不知王爷有何吩咐?”她刻意加重了“王爷”二字,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墨影似乎被问住了,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极细微的……不自然?他顿了顿,才将手中的食盒从窗口递进来:“王爷……听闻娘娘近日劳心费力,特赐下参茶一盏,给娘娘补补身子。”
沈静姝:“……”
春桃:“!!!”
主仆二人都愣住了。
昏迷不醒的王爷,听闻?特赐?参茶?
这谎撒得还能再离谱一点吗?!是墨影自己的主意?还是……那位薛神医的意思?
沈静姝目光落在那个食盒上,没有立刻去接。深夜密探,翻窗送参茶?这操作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尴尬和……笨拙的试探。
她忽然有点想笑。这位墨影侍卫,或者他背后的人,表达“关注”的方式还真是……别致。
她沉吟片刻,没有戳破,反而伸手接过了食盒,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和一丝担忧:“多谢王爷挂心。只是王爷龙体欠安,还如此惦记臣妾,实在令臣妾惶恐。王爷近日……可有好转?”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食盒。里面果然是一只温热的青玉盏,盛着澄澈的参茶,香气浓郁,一看就是上品。
墨影看着她自然无比地接过参茶,并顺势打探王爷病情,眼神闪了闪,语气依旧硬邦邦:“王爷一切如旧,劳娘娘挂心。娘娘慢用,属下告退。”
说完,竟不等沈静姝再问,身形一闪,便如鬼魅般消失在了夜色中,来去如风。
沈静姝端着那盏还温热的参茶,看着洞开的窗户和窗外寂寥的月色,一时无语。
春桃这才凑过来,小脸吓得煞白,声音发颤:“娘、娘娘……这……这参茶……”她不敢说下去,眼神里满是怀疑和恐惧。深更半夜,来历不明的汤水,谁敢喝啊!
沈静姝却笑了笑,端起茶盏,放到鼻尖轻轻嗅了嗅。
【基础医术】让她能分辨出,这确实是上好的老山参熬煮的参茶,益气补血,安神定惊,对她这种劳心耗神后的虚乏之症正合适。里面……并没有任何不该有的东西。
看来,不是毒药,而是……赔礼?或者安抚?为那日宫中惊险的变相致歉?抑或是,对方看到了她的价值,试图释放一丝微弱的善意?
她低头,看着盏中澄净的茶汤,里面映着窗外疏离的月影和自己的眉眼。
忽然觉得,这冰冷算计的王府深宅里,似乎也不全是明枪暗箭。偶尔,也会有这种……笨拙又别扭的“温暖”。
虽然送温暖的方式如此诡异,像是某种大型社恐的艰难社交尝试。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摇了摇头。
“无事,”她对春桃道,“是好东西。倒了浪费。”
说罢,她竟真的端起茶盏,将那盏参茶慢慢饮尽了。温热的液体滑入喉间,带着参特有的人工苦味和回甘,一股暖意缓缓渗入四肢百骸,确实舒服了不少。
春桃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主子,觉得王妃的胆子真是……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沈静姝喝完参茶,将空盏放回食盒,心情莫名好了几分。不管这参茶背后是墨影的自作主张,还是薛神医的授意,甚至……是那位昏迷王爷潜意识里的某种指令(虽然这个想法很离谱),都意味着,她之前的“表现”,已经开始搅动这潭死水了。
她走到窗边,正准备关窗,目光无意间扫过窗台那盆长势诡异的盆栽,忽然心念一动。
她拿起旁边的小银剪,看似随意地修剪掉几片发黄的枝叶,实则将几片沾染了问题土壤、药性可能最复杂的叶片,小心地用帕子包了起来,塞进了袖中。
或许……这能成为一个不错的“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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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渊堂内。
墨影如同暗影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内室,对着正在给王爷施针的薛神医微微摇头。
薛神医动作不停,低声问:“如何?她可喝了?”
“喝了。”墨影言简意赅,“并未多问,只问了王爷安好。”
薛神医花白的眉毛动了动,似乎有些意外:“倒是沉得住气。”他沉吟片刻,“看来,这位王妃娘娘,比我们想的还要聪明。她或许……猜到了什么。”
墨影沉默。想起对方接过参茶时那了然又带着一丝戏谑的眼神,他冷硬的脸部线条似乎更僵硬了一点。这种送温暖的任务,比让他去刺杀敌酋还难。
“无妨。”薛神医收起银针,“她既收了,便是心照不宣。日后……或许可再多观察些。王爷这毒……”他叹了口气,“或许真需另辟蹊径。”
就在这时,窗外再次传来极轻微的“叩”的一声。
墨影眼神一凛,瞬间闪到窗边,警惕地望去。
窗外空无一人,只有月光洒落。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小的、用素帕包裹的东西。
墨影用剑鞘小心翼翼地将那帕子挑进来,打开。
里面是几片微微发黄、边缘卷曲的植物叶片,看着平平无奇。
薛神医却神色一凝,上前接过,放到鼻尖仔细嗅了嗅,又用手指捻起一点附着的土壤细看,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这……这是……”他眼中闪过惊疑不定的光芒,“这叶片沾染之物……性极阴寒,虽被处理过,但残留气息……竟与王爷所中之毒里的几味辅药相克相冲!长期嗅闻,会郁结经脉,阻碍气血!这植物从何而来?!”
墨影冷峻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愕然。他猛地想起今日在听竹苑,似乎看到王妃在摆弄窗台的花草……
是……她发现的?
她不仅发现了,还用这种隐秘的方式,将证据送到了他们手上?!
薛神医激动地拿着那几片叶子,手都有些发抖:“快!查!这植物是何处来的?王府之内,竟有人用如此阴毒的手段!”
墨影立刻领命:“是!”
他转身欲走,却又被薛神医叫住。
“等等!”薛神医看着那几片叶子,眼神复杂无比,“那位王妃娘娘……你日后,再多‘送’几次参茶。”
墨影:“……是。” 冷面侍卫的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而此刻,听竹苑内。
沈静姝已经关好了窗户,心情颇好地伸了个懒腰。
“礼尚往来。”她低声自语,唇角弯起,“也不知道‘同事们’收到我的‘工作汇报’,满不满意。”
她想象了一下墨影或者那位薛神医看到叶片时的表情,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这深宫宅斗的戏码里,似乎终于多了点有趣的、意料之外的互动。
虽然方式诡异了点。
但,聊胜于无。
她打了个哈欠,决定今晚能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