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间郊外,月色透过海棠树枝桠,洒下斑驳的光影。一青衣男子背手立在树旁,正是柳随风,青色裙裾在夜风里轻轻晃动,周身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意。远处一道红衣身影飞身而来,刚落地站稳,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柳随风周身散出的掌风内力扫中,重重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吐在青石板上。
“属下该死!没能及时接应公子,更没想到权力帮竟藏着这等叛贼!”红衣女子挣扎着起身,单膝跪地作揖,语气满是惶恐——她是柳随风的手下红凤凰宋明珠。
柳随风背在身后的右手缓缓握拳,指节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却没回头:“你与紫凤凰往日走得最近,竟没察觉她有半分异动?”
宋明珠猛地松开攥紧的手,掌心已沁出冷汗,她抬头直视柳随风的背影,声音坚定:“我宋明珠指天发誓,对公子绝无二心!若公子对我有猜忌,请现在就杀了我,我绝无半句怨言!”
柳随风这才缓缓左转过身,月光照亮他眼底的冷厉:“我若想杀你,你此刻已不能站在这里。”他的思绪飘回几日前的常乐镖局,那段被背叛与暗算的记忆,仍清晰如昨——
那时紫凤凰正带人围堵常乐镖局,试图找寻天下英雄令的踪迹。眼看就要拿下镖局主人郑开阳,对方却突然拔剑砍向宫灯,机关触发,爆炸声中,数名手下当场被炸死。郑开阳趁机偷袭紫凤凰,一柄扇子却突然飞至,将其逼退。柳随风踩着灯架落下,折扇轻摇,语气带着几分嘲讽:“区区一个常乐镖局,都拿不下来,留你何用?”
话音未落,他手腕轻挥,扇中暗器划破紫凤凰的脸颊,钉在一旁的柱子上:“我向来不给人二次机会。”
紫凤凰咬牙应了声“是”,随即有人押来郑开阳的孩子。郑开阳怒声嘶吼,柳随风却毫不在意,轻功落地后径直走进大堂,给自己倒了杯茶:“给你一炷香时间,若不说出英雄令的下落,就从你大儿子开始算。”
“我没拿英雄令!我真的没拿!”郑开阳的哭喊穿透大堂,柳随风却只顾着扇风品茶。片刻后,紫凤凰走进来禀报:“郑开阳招了,英雄令不在镖局。他们在运镖途中遇到吴老夫人,本想抢夺,却被吴老夫人身边的阴阳神剑张临意察觉,人跟丢了,但听说吴老夫人上了浣花剑派的马车。”
“浣花剑派?”柳随风收起折扇,指尖摩挲着杯沿,若有所思。
紫凤凰又递上一个盒子:“我们还搜到了行军丹,听说要交给北荒人。”
柳随风打开盒子,捏起一枚丹药细看,随即放回桌上,抬眼看向紫凤凰,眼神骤然变冷:“紫凤凰,是谁买通了你,来害本公子的命?”
紫凤凰脸色骤变,猛地握紧剑柄,却没等她拔剑,柳随风已将杯中茶水泼出——茶水沾到旁边几名黑衣人身上,他们瞬间倒地抽搐,显然茶中有毒。紫凤凰闪身躲开,提剑刺向柳随风,却被他扇中飞出的暗器击中肩膀。
“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我要给你下毒?”紫凤凰蹲在地上,满脸不甘。
“千里迢迢来杀人,你倒细心,连我最爱喝的齐山翠眉都备上了。”柳随风语气平淡,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紫凤凰突然哈哈大笑:“你以为只有茶里有毒?柳五公子百毒不侵,可你遇上行军丹,定会上手查看!那颗行军丹里,我淬了天绝尸蝥!你以为权力帮里想杀你的人,就只有我一个吗?”她说着还要起身,柳随风掌风如刃,直接将她击晕在地。
他抬起右手,看着掌心逐渐发黑的纹路,紧紧握拳——天绝尸蝥的毒性已侵入经脉。这时门外冲来一小队黑衣人,柳随风转身挥出内力,黑衣人尽数倒地。他走进镖局内室,一名伙计刚转身,就被他掷出的银针击中额头,当场昏迷。柳随风捡起地上掉落的玉佩,看着上面的“风朗”二字,指尖微微一顿。
回忆至此,柳随风从袖中取出那枚玉佩,指尖摩挲着刻痕,低声呢喃:“他竟叫我‘福袋’……”
“公子?”宋明珠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柳随风收起玉佩,看向仍跪着的宋明珠:“起来吧。”他顿了顿,又问,“你可知江湖上有‘福袋’这等身份?”
宋明珠摇摇头:“属下不曾听过,莫非是某方势力的官职?”
“谁知道呢。”柳随风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玩味,“萧秋水这小子,整日‘福袋’‘福袋’地叫,倒不知有何深意。不过,借‘风朗’这个身份,能让他如此信任,倒省了不少事。”
他想起萧青玄那双清澈却藏着沉稳的眼睛,想起她为自己压制毒素时专注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被冷意覆盖:“剑王让紫凤凰来杀我,无非是想抢天下英雄令的头功。他倒没想到,反而送了我一步好棋——浣花剑派易守难攻,借萧秋水的信任,与他、萧青玄同行,想拿到英雄令,易如反掌。”
“公子英明!”宋明珠连忙附和,“待公子拿到英雄令,再将萧家收入麾下,剑王再无与您抗衡的资本!”
“萧家?”柳随风冷笑一声,“他们还不配入我麾下,我与浣花剑派,还有笔旧账要算。”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莫让剑王知晓我的行踪,帮里只有八王见过我与帮主的真容,就算他们见到萧秋水,也断不会认错。不必上报帮中,你在浣花派附近等着,听我消息即可。”
“是!属下这就去办!”宋明珠躬身行礼,转身飞身离去。
郊外只剩下柳随风一人,他抬头望向客栈的方向,月光下,他的眼神晦暗不明——萧青玄……这个让他有些兴趣的女子,若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又会是何种反应?他轻轻摩挲着掌心的纹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这场戏,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客栈一楼的大堂里,萧秋水几人围在桌边,正对着一堆调酒小料捣鼓——细竹筒横在桌上,薄荷叶散了半碟,林青玄蹲在一旁,手里捏着块冰糖,正试图把它敲成碎末。
“多谢诸位搭救,风朗感激不尽。”一道温和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柳随风缓步走下,脸色虽仍有些苍白,却已没了之前的虚弱,嘴角甚至难得地带着一丝笑意,对着众人拱手作揖。
林青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指尖的冰糖敲在瓷碗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不知为何,每次对上柳随风的目光,她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慌。
“风兄!看你这样子,是不是好多了?”萧秋水立刻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兴奋。
“已无大碍,多亏萧兄和诸位费心。”柳随风笑着点头,目光扫过桌上的小料,眼底闪过一丝好奇。
唐柔也走上前,挠了挠头:“风兄哪里的话,本来老大就一直在找一个叫风朗的人,没想到真能遇上,也算是缘分。”
“不过是无名之辈,不足挂齿。”柳随风谦辞一句,刚想再说些什么,突然咳嗽起来,他抬手按住胸口,脸色又白了几分。
“你毒伤初愈,肯定还有余毒没清干净!”萧秋水立刻扶住他,“这样,你跟我回浣花剑派,我找人帮忙,肯定能把你体内的余毒都清了,你看怎么样?”
“那就多谢萧兄了。”柳随风顺势应下,又补充道,“说来也巧,铁衣神捕前些日子辗转托人找到家师,要我送一封信去浣花,正好能与萧兄同行。”
话音刚落,一道冷厉的女声突然传来:“酒呢?若是拿不出醉黄泉,今天谁都别想走!”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唐方提着剑走了进来,眼神里满是怒气。唐柔急忙起身,挡在她面前:“姐,你怎么又来了?”
林青玄蹲在榻边,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唐方怎么还没完没了?明明之前比拼输了,现在又来抢,简直像土匪一样,还用暗器伤了萧秋水,分明就是小人行径。她想起唐柔说过“只剩一点醉黄泉,却被用完了”,如今唐方还要萧秋水重新赔,更是不讲道理。
萧秋水脸色沉了下来:“唐方,我已经忍你很久了!要不是看在唐柔的面子上,你以为你能在这里撒野?”
“要不是因为你们,我早就敲开一窍不通门了!”唐方怒声道,目光扫过柳随风,“哦?你就是那个耗尽醉黄泉的病秧子?这件事你也有份,别想置身事外!”
林青玄盘腿坐在榻上,懒得再看唐方撒泼,索性在心里默念起清静经,眼不见为净。可唐方却不依不饶,还在大喊:“赶紧再去弄醉黄泉!弄不到,你们今天就别想睡觉!”
“这位姑娘,”柳随风突然开口,目光落在唐方手腕上的红绳铃铛上——那铃铛的样式,让他莫名想起小时候被困时,总给他送药和吃食的那个女孩,“你去一窍不通门,是想找玉知了打听江湖之事吧?或许,我能帮上忙。”
唐方愣了愣,上下打量着他:“你?你能帮我什么?”
柳随风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递到她面前:“我与玉知了有些交情,你将这枚玉佩交给她,可换她开口一次。”
“就这一枚玉佩,想换玉知了开口?你也是个骗子吧!”唐方接过玉佩,翻来覆去看了看,满脸怀疑。
“我正好要与萧兄去浣花,你若觉得这玉佩无用,日后尽可来找我。”柳随风语气平淡,“总比你在此地空耗时间要好。”
唐方犹豫了片刻,终是收起玉佩:“好!浣花剑派离唐门不远,谅你们也跑不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慢着!”萧秋水突然挡在她面前,“我朋友帮你解决了难题,你是不是该回个礼?”
唐柔也拉了拉唐方的衣袖,急声道:“姐,秋水肩上的银蝶镖扎得越来越深了,再不取出来,他会受伤的!”
唐方瞪了萧秋水一眼,终是上前,快速点了他几个穴位,将另一半银蝶镖取了出来,冷声道:“唐柔,像这种狐朋狗友,少交为妙!等我办完事情,就带你回家!”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姐!”唐柔喊了一声,又急忙转向萧秋水,摸了摸他的手臂,“怎么样?疼不疼?”
“没事,小意思!”萧秋水摆摆手,又凑到柳随风身边,好奇地问,“风兄,那个玉知了真能打探江湖信息?听着好厉害啊!你是怎么跟她有交情的?”
林青玄也走了过去,站在一侧,心里暗自琢磨——萧秋水这是起疑心了?毕竟柳随风突然冒出个“玉知了朋友”,确实有些突然。
柳随风笑了笑,语气自然:“不过是机缘巧合,正如你我相遇一般。前日我们还互不相识,而今不也成了朋友吗?”
萧秋水点点头,又一脸期待地问:“风兄,我有个难题想请教你——我大哥过几日就要当浣花的少掌门了,你说,我要怎样才能和他争这个位置呢?”
“你想当浣花掌门?”柳随风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没错!”萧秋水眼神坚定。
柳随风沉吟片刻,缓缓道:“你与你大哥的实力,确实差了不少。不过浣花剑派有项规定,若是少年侠士能得到江湖名宿的举荐,便可挑战即位者。”
林青玄垂着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柳随风那句“江湖名宿举荐便可挑战即位者”像块石头,沉沉压在她心头。她想起萧易人——每次她练剑摔倒时,是他耐心扶她起来;每次她想家时,是他偷偷给她蜜饯;她有任务需得完成基础剑法也是大哥教的,还有给她煮姜汤等等,他待她,从来都是亲兄妹般的温和。让她在这个世界不至于孤单寂寞,可萧秋水这边,不仅是同伴,更关乎魔典任务——只有他当上浣花掌门,他们才能修改剧情,她才能在这个江湖里找到真正的立足之地。
一边是恩重如山的兄长,一边是关乎未来的任务,她夹在中间,像被两股力量拉扯,连呼吸都觉得沉重。
“青玄?你怎么了?”萧秋水注意到她的失神,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是不是也觉得风兄这个办法靠谱?”
林青玄猛地回神,勉强扯出个笑容,摇了摇头
萧青玄(林青玄)“没、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事有点难办。”
她不敢看萧秋水的眼睛,怕自己的犹豫被看穿,更怕看到他期待的眼神——那会让她更难抉择。
柳随风也看向她,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却没多问,只是转头对萧秋水道
柳随风“此事确实不易,江湖名宿大多隐居,想求得他们的举荐,得费些功夫。”
“没关系!只要有办法,再难我也能做到!”萧秋水干劲十足,拍了拍胸脯
林青玄听着他的话,心里更乱了——她知道萧秋水一旦认定一件事,就绝不会轻易放弃。可她真的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挑战萧易人吗?她深吸一口气,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想把自己藏在左丘超然身后,仿佛这样就能躲开这场纷争。
左丘超然正拿着片薄荷叶摆弄,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倒是邓玉函看了她一眼,疑惑地问:“青玄姑娘,你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萧青玄(林青玄)“我……我有点累了。”
林青玄找了个借口,声音轻轻的
萧青玄(林青玄)“想先回房休息,你们聊。”
说完,不等众人回应,就转身快步往楼梯口走,脚步有些仓促,像在逃离什么。
她快步回到房间,关上门的瞬间,才卸下所有伪装,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下来。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像极了她此刻纠结的心境。

她双手抱膝,将脸埋在膝盖里,心里反复默念:还是逃避吧,只要离他们远一点,就不用做选择了,只要躲着,就不会伤害到任何人了……
楼下的喧闹声隐隐传来,萧秋水的笑声、柳随风温和的话语、唐柔的附和声,这些平日里让她觉得温暖的声音,此刻却成了一种负担。她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想浣花剑派的事,不去想萧易人和萧秋水,可脑海里却总浮现出萧易人温和的笑容,还有萧秋水期待的眼神,让她辗转难安。
门板传来细微的凉意,顺着脊背漫上来,林青玄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鼻尖萦绕着裙摆上淡淡的皂角香,那是上次萧易人见她衣物沾了尘土,特意找浣衣房用新皂角洗的——他总记得她不习惯浓烈的香料,连日常用度都格外留意。
脑海里又闪过萧易人教她练剑的模样。那时她连剑柄都握不稳,每次挥剑都偏得离谱,是他从身后虚扶着她的手腕,一遍遍纠正姿势,声音温和得像春日的风:“别怕,力从腰发,不是用手臂硬甩。”练剑到傍晚,他还会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蜜饯,塞到她手里:“练了一下午,甜一甜就不累了。”
还笨拙地煮了姜汤,虽然味道有些涩,却熬得格外浓稠。他说:“青玄,在浣花,我就是你大哥,有什么事都不用怕。”
可魔典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萧秋水需成为浣花掌门,方可解锁剧情修改权限,任务失败将无法立足此界”。她攥紧裙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细微的痛感让她清醒了几分:萧秋水是她的同伴,是她在这个陌生江湖里,除了萧易人之外,为数不多能信任的人。他待她也极好,会在她被黑衣人围攻时挡在前面,会在她疑惑时耐心解释江湖事
一边是给她温暖与依靠的兄长,一边是关乎她未来的同伴与任务,她像站在悬崖边,往前是辜负,往后是绝境。
楼下的喧闹声渐渐小了,大概是众人散了。林青玄慢慢抬起头,望着窗外的月光,眼眶有些发红。她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冷水,指尖触到冰凉的杯壁,才勉强压下翻涌的情绪。
她从行李里翻出一本旧书,是萧易人送她的《江湖轶事》,扉页上还有他写的“青玄妹妹雅正”,字迹温润有力。她摩挲着那行字,心里做了决定——回浣花后,她尽量避开萧秋水和萧易人,能躲一天是一天。她既不能帮萧秋水去争掌门之位,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失败,或许逃避,是眼下唯一能不伤害任何人的办法。
可这个决定,却让她心里像压了块湿棉花,沉重得喘不过气。她靠在桌边,望着窗外的月影,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