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快亮时,林青玄才靠着桌沿浅浅睡去,梦里又是萧易人温和的笑脸,还有萧秋水期待的眼神,两人的身影在眼前交替,让她睡得极不安稳。直到窗外传来第一声鸡鸣,她才猛地惊醒,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湿意。
她起身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眼底的青黑,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眉心。恍惚间,竟想起现代时师父的话——那时她学茶道,总耐不住性子,刚煮好水就急着投茶,茶汤要么过浓发苦,要么过淡无味。师父坐在一旁,手里转着茶盏,慢悠悠道:“青玄,你啊,就是太浮躁,遇到事总想着逃,或是急着要结果,却忘了停下来想想,有没有更稳的路。”
那时她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如今穿越到这江湖,被夹在萧易人与萧秋水之间,才忽然懂了师父的意思。她现在不就是这样?遇到两难的选择,第一反应是逃避,却没想过静下心来,找找既能不辜负萧易人,又能帮到萧秋水的办法。
冷水泼在脸上,刺骨的凉意让她打了个寒颤,也彻底清醒过来——今天就要启程回浣花剑派了,逃避不了多久,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她对着铜镜,轻轻挺直脊背,心里暗下决心:就算找不到两全的办法,也不能一直躲着,至少要弄清楚,萧秋水对掌门之位的执念,到底有多深;萧易人,又是否真的非当这个掌门不可。
下楼时,大堂里已经有人了。萧秋水正坐在桌边喝粥,看到她下来,立刻挥手
萧秋水(肖明明)“青玄,快来!我让厨房给你留了粥,还有你喜欢的糖糕!”
那糖糕是豆沙馅的,上次她随口提过一句喜欢,没想到他竟记在了心里。
林青玄脚步一顿,心里泛起一阵暖意,却又带着几分酸涩。她走过去坐下,拿起勺子,却没什么胃口,只是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粥是温的,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暖不了她沉郁的心情。
柳随风也坐在一旁,看到她眼底的青黑,眼神里闪过一丝关切
柳随风“青玄姑娘昨晚没睡好?脸色看着不太好。”
萧青玄(林青玄)“没事,可能是换了地方,有些认床。”
林青玄避开他的目光,低头喝粥,声音轻轻的——她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的纠结,尤其是柳随风,他总像能看穿人心似的,让她有些不安。
唐柔也凑过来,担忧地问
唐柔“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是累了,咱们今天可以晚些启程。”
萧青玄(林青玄)“不用,我没事,早点出发,也能早点到浣花。”
林青玄勉强笑了笑,加快了喝粥的速度,只想赶紧结束这让她尴尬的关心。她怕再聊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把心里的纠结说出来。
吃过早饭,众人收拾好行李,准备启程。萧秋水走在最前面,兴致勃勃地跟左丘超然讨论着回浣花后要做的事,时不时还回头喊林青玄
萧秋水(肖明明)“青玄,回了浣花,我带你去吃西街的糖画,特别好吃!上次我去,还让师傅画了只兔子,跟你一样可爱!”
林青玄点点头,嘴角扯出个浅浅的笑容,却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跟在后面。柳随风走在她身边,偶尔会跟她说几句话,问她浣花剑派的练功场在哪,她都只是简单应答“在东边”不敢多聊——怕聊得深了,会忍不住问他,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能避开萧秋水与萧易人的冲突。
马车驶在回浣花的路上,林青玄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掠过的风景——路边的野草沾着晨露,远处的山峦被薄雾笼罩,明明是极美的景致,她却没心思欣赏。心里乱糟糟的,像被揉皱的纸,怎么也捋不顺。她想起回浣花后,就要见到萧易人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要是他问起这次出行的事,她该怎么说?说他们遇到了“风朗”,还为了救他,跟唐门的唐方起了冲突?要是萧秋水真的去找江湖名宿举荐,她又该怎么办?是帮他打听名宿的下落,还是劝他放弃?
柳随风“在想什么?”
柳随风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他不知何时挪到了她旁边的座位,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扇着,扇面上画着几枝墨竹,雅致得很。
林青玄转过头,看到他正看着自己,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却没有恶意。她摇摇头
萧青玄(林青玄)“没什么,就是在想回浣花后的事。”
柳随风“是在想萧易人吧?”
柳随风轻声问,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仿佛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林青玄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只能尴尬地低下头,手指抠着马车的坐垫。
柳随风看着她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放得更柔了
柳随风“其实,你不用这么为难。萧秋水想当掌门,未必就是要跟萧易人作对,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萧青玄(林青玄)“别的办法?”
林青玄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希望,像在黑暗里看到了一点光。她急忙追问
萧青玄(林青玄)“什么办法?”
柳随风“嗯,”
柳随风点点头,指尖在扇面上轻轻点了点
柳随风“我之前查过浣花剑派的规矩,除了挑战即位者,还有一种情况,若是即位者自愿让出位置,也可更换掌门。不过这种情况很少见,毕竟没人愿意轻易放弃掌门之位,尤其是萧易人,他本就是内定的继承人,怕是不会轻易松口。”
林青玄心里的希望又沉了下去——萧易人对浣花剑派向来上心,从少年时就跟着老掌门练功、处理派中事务,怎么可能自愿让出位置?不过,柳随风的话,还是让她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至少不是只有“挑战”这一种办法,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看着柳随风,眼底带着几分感激,轻声说了句
萧青玄(林青玄)“谢谢你,风公子…”
若不是他提起,她恐怕还不知道浣花有这样的规矩。
柳随风笑了笑,眼底的冷意淡了些,多了几分温和
柳随风“不用谢,咱们是同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再说,萧秋水是我的朋友,你也是,我自然不想看到你们为难。”
马车继续前行,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规律而单调。林青玄靠在车窗边,心里的纠结稍微缓解了一些。她望着外面渐渐明亮的天色,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回浣花后,能找到一丝转机,既能让萧秋水得偿所愿,又能不伤害萧易人——她真的不想,失去任何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马车内很静,只有车轮碾过碎石路的“咕噜”声,偶尔夹杂着窗外掠过的风声。林青玄靠在左侧车窗边,目光落在外面不断后退的树林上,思绪却飘回了现代的青城山。
那时她还是个总爱躲在角落的姑娘,INFP的敏感让她格外在意旁人的目光,尘世的喧嚣与功利,总让她觉得喘不过气。父母常年在外经商,对她的关心只停留在每月准时到账的银行卡,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她和常年不说话的保姆,孤独像潮水,总在深夜将她淹没。第一次去青城山,是偶然间看到旅游推荐,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前往,却没想到一踏入那片青山绿水,心就莫名静了下来——山间的晨雾、古寺的钟声、道长们温和的笑容,都像一缕缕暖阳,驱散了她心里的阴霾。
更巧的是,她在道观里闲逛时,遇到了一位白发道长,他看着她,笑着说:“姑娘与道有缘。”后来她才知道,这位道长是道观里的资深修行者。自那以后,她便常常往青城山跑,道长也愿意教她,从道教文化的基础知识,到复杂的科仪流程,再到那些晦涩难懂的道理——“物来顺应,未来不迎”“有所为,有所不为”,道长总说她太执着于“避”,却忘了“避”终究不是办法,可那时的她,只觉得逃避能让自己轻松些。
想到这里,林青玄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穿越到这江湖,她还是改不了逃避的性子。面对萧易人与萧秋水的两难选择,她第一反应还是躲,可道长的话又在耳边响起:“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她缓缓闭上眼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上的刺绣,心里第一次生出一丝动摇:或许,她不该再逃了?
而坐在右侧的柳随风,目光也落在窗外,心里却在反复琢磨着身边的女子。他看着林青玄的侧脸,在晨光里泛着淡淡的柔光,她的睫毛很长,垂着眼时,像蝶翼停在眼睑上,偶尔因思绪牵动,轻轻颤动一下。他看着她望着窗外时,眼神里偶尔流露出的茫然与疏离,那不是世家小姐该有的神态——寻常豪门女子,要么像唐方那般锐利张扬,要么像闺阁少女那般娇憨怯懦,可萧青玄不一样。却从未见过像林青玄这样的——她身上有世家小姐的温婉,却没有半分娇气;有江湖人的沉稳,却没有一丝戾气。
初见时,她误闯群芳院的机关房,明明眼底藏着慌,却还能稳住脚步问“你是谁”;解毒时,她指尖按在他穴位上,力道精准又轻柔,眼神专注得像在做一件极重要的事;面对唐方的刁难,她没像萧秋水那样硬碰硬,也没像唐柔那样慌乱,只是默默坐在一旁,可他分明看到她攥紧裙摆的手,藏着不服输的韧劲。会在他中毒时,细心地端来温热的白粥,语气里的关切不似作伪;方才在客栈她低头喝粥时,眼底的青黑藏不住,却还强撑着说“没事”;聊起浣花剑派时,提到萧易人,她的声音会软几分,眼底会闪过暖意;听到“还有别的办法”时,她眼里亮起的光,纯粹得不像个在江湖里摸爬滚打的人。甚至方才,她望着窗外的眼神,带着一种与这个江湖格格不入的通透,仿佛随时会像山间的雾一样,消失不见。
柳随风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折扇的竹柄,心里第一次涌起强烈的好奇——这个叫萧青玄的女子,像一本藏着秘密的书,封面清雅,翻开第一页是温婉,第二页是沉稳,第三页又藏着不易察觉的脆弱,让他忍不住想继续读下去。
柳随风微微侧过头,看着她闭目养神的模样——阳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睫毛纤长,唇线柔和,明明是副娇弱的模样,却总让人觉得她心里藏着千军万马。他见过太多女子,要么为权力攀附,要么为情爱痴缠,可萧青玄,她似乎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她跟着萧秋水一行人,不像为了名利,倒像只是在寻找什么,或是在随波逐流中,努力守住自己的一方天地。
她为何对萧易人那般在意?传闻萧易人待她极好如亲生兄妹,为何提到掌门之争时,会露出那样为难的神色?她身上的沉稳,不像是天生就有,倒像是经历过什么事,才慢慢磨出来的。还有她偶尔冒出的奇怪话,比如上次在客栈,她看着萧秋水的调酒小料,呢喃着“这比例好像不对,应该再加点糖”,那语气不像随口说的,倒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他想起自己的童年,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只有那个带红绳铃铛的女孩偶尔送来一线光明,自那时起,他就学会了用冷漠和算计包裹自己,从不轻易对人产生兴趣。可遇到萧青玄后,他却控制不住地想探究——她手臂上的伤疤是那日在群芳院为他杀那些黑衣人来的,她望着窗外时,会在想些什么?她看似温和的外表下,到底藏着怎样的故事?
他活了二十多年,见惯了权力帮的尔虞我诈,见惯了江湖人的趋炎附势,早已学会用冷硬的外壳包裹自己,对任何人都带着三分戒备。可面对林青玄,他那层坚硬的外壳,竟像被晨露打湿的纸,慢慢软了一角。
柳随风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折扇,心里泛起一种陌生的情绪——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子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不是因为她的容貌,也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是因为她身上那股矛盾又迷人的特质。他甚至开始期待,回浣花剑派后,能有更多机会接近她,看清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萧青玄……”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好奇,有探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想要靠近的冲动。
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林青玄的身体微微晃了晃,下意识地往旁边靠了靠。柳随风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想扶她一把,却在指尖快要碰到她衣袖时,又悄悄收了回来。他看着林青玄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向窗外,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这个女子,总能在不经意间,让他卸下几分防备,让他觉得,这江湖的纷争,似乎也没那么难熬。
林青玄闭着眼,脑海里还在回放师父的话。那时她总为一点小事钻牛角尖,比如抄经时错了一个字,就非要从头再抄一遍,师父见了,只是拿起她写错的纸,指着墨迹说:“你看这错字,若强行涂改,反而更乱;不如就这么放着,后续写得工整,倒显得这错处也有了几分意趣。”她当时不懂,只觉得师父在宽慰她,如今想来,师父说的哪里是抄经,分明是教她处世——面对萧易人与萧秋水的纷争,她一味逃避,倒不如试着接纳这“两难”,或许反而能找到转机。
她悄悄睁开眼,看向窗外——马车已经驶离了树林,眼前是一片开阔的田野,金黄色的麦浪在风里起伏,远处的村落冒着袅袅炊烟,竟有几分像现代的模样。心里的郁结似乎消散了些,她轻轻舒了口气,指尖也不再攥紧裙摆。
而柳随风,自方才收回手后,目光就没再离开过林青玄。他看着她从闭目时的紧绷,到缓缓睁眼时的松弛,看着她望着田野时,眼底闪过的那丝温柔,心里的好奇又深了几分。
他见过太多戴着面具的人——权力帮里,有人笑着递酒,酒里却藏着剧毒;江湖上,有人说着“侠义”,转身就为利益背叛盟友。可萧青玄的情绪,却像田野里的麦浪,真实得能看见起伏。她会为萧易人的事为难,会为唐方的刁难生气,会在提到浣花时露出暖意,连叹气都带着真切的迷茫,这样的女子,在尔虞我诈的江湖里,倒像株难得的清荷,明明生在泥沼边,却透着干净的劲儿。
他想起昨夜在郊外,宋明珠提起萧青玄时,语气里带着不屑:“不过是个靠家族的世家小姐,满口侠义,装模作样罢了。”可他却觉得,萧青玄的“侠义”,不是装的。群芳院那次,她明明可以躲在萧秋水身后,却还是拔剑迎向黑衣人;给她解毒时,她明明对自己有戒备,却还是细心地调整力道,怕弄疼他;甚至方才,她明明自己也在为难,却还在听他说“有别的办法”时,眼里亮起希望的光——那光里,有对萧秋水的在意,也有对“不伤害萧易人”的期待,纯粹得让人不忍打破。
柳随风的指尖又开始摩挲折扇,竹柄的凉意顺着指尖传来,却压不住心里的异样。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未对谁产生过这般强烈的探究欲。以前面对敌人,他只会想“如何利用”“如何除掉”;面对盟友,他只会想“如何合作”“如何防备”。可面对萧青玄,他却只想知道——她望着田野时,在想什么的模样?她偶尔冒出的奇怪话,比如“比例不对”“糖太少”,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甚至连她方才被马车晃到时,下意识往旁靠的模样,都让他觉得新鲜——寻常女子遇到这种情况,要么惊呼,要么求助,可她只是轻轻晃了晃,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像只被惊扰的小鹿,却很快又稳住了,这样的反差,倒让她更显生动。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那个带红绳铃铛的女孩。那时他被困在房间里,女孩每次来,都会悄悄给他塞块糖,说“吃了甜的,就不觉得苦了”。那是他童年里唯一的温暖,可后来女孩不见了,他便再也没对谁有过期待。如今看到萧青玄,竟莫名想起那种“甜”的感觉——不是糖的甜,是看到她眼底的光、她真切的情绪时,心里泛起的、从未有过的柔软。
柳随风悄悄收回目光,看向右侧窗外的远山。心里第一次生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意外的念头:或许,回浣花后,边找英雄令,不用急着对付剑王,看看这个萧青玄,到底藏着多少秘密,也不错。
他甚至开始期待,若是有一天,她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知道他是权力帮的柳五公子,知道他接近萧秋水是为了英雄令,知道他从一开始就在演戏,她会是什么反应?是愤怒?是失望?还是像其他人一样,拔剑相向?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柳随风就皱了皱眉——他竟会在意一个“棋子”的反应?这太反常了。他用力攥紧折扇,竹柄的纹路硌得指尖生疼,才勉强压下心里的异样。可再看向林青玄时,眼底的探究里,还是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复杂的在意。
马车继续前行,麦浪在风里起伏,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两人身上,明明是同样的暖意,却在两人心里,掀起了不同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