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王带着陈登几人来到城后,袁氏的炮火还未殃及这里。从后门出去,沿着河流上游往上走,为了不打草惊蛇就只带了十人左右,顺利绕到袁术军队的粮草储存地,这时不过天刚蒙蒙亮,正值秋天,浓雾弥漫。
袁氏的粮草很足,火力武器也精备,蛾使放倒了几个袁氏士兵,拿了几身衣服假扮成袁氏的人混入队伍内,跟着顺利进入了封锁的粮草区。
蛾使假传指令,支走了看守的士兵,看守的人便替补上去,人便稀疏了些,广陵王和陈登用箭射下几人,见未被发现,就接着放了几支絜矢,都插在靠近地面的粮草上,让火从下往上烧。
张辽收到指令,在城西段带人截断,粮草被烧的消息就无法及时传达,广陵王不打算让张辽长时间将上游河段把守,袁术增员西边的时候,必定会同时将东边也严加以待。
三天后午时周瑜就会过江,袁术四面受敌,向北征战的计划就得原原本本地打回。
只是广陵王担心人员支撑不到三天后的援兵,吕布的五千人还在路上,并未提前拨到广陵。
“新的那批火药调去用。”广陵王觉得时候到了,让袁术在这里消耗得被牵制住,然后再一网打尽。
一直僵持着,就这样和袁术对抗,难捱地又熬过了两天,可现在,兵力没剩下多少,一直在折损消耗,同样的时间,袁氏消耗得更快,甚至城外的尸体摞得快要成为一条坡路,让后面涌上来的人踩着尸体走上城墙。
城门快要被攻破,袁术的兵力和装备远超广陵,即使处于劣势也能让广陵大出血一次。
东西边被更加猛攻,想必也无法久久支撑了。
如广陵王所想,袁术增员东西两边,导致正门的把守有松懈,同时为了灭火,水也在大量消耗。
广陵王从外面打探回来,算了算时间,看着快要被撞破的城门,道:“东西拿上来。”
十几架从未见过的重型机械推出来,使用的普通武器也早就替换成了更加轻便杀伤力更强的武器,只是这模样在此之前从未出现过。
“开城门!”
孙策看了一眼广陵王,没有异议,直接提刀,“开城门!”
敌人蜂涌而入,两面都刀剑相向。
广陵王左肩被敌人的吹箭伤到,只能先去处理伤口。
杨弘看着城门被打开,可心里隐隐不觉得攻城势在必得。
余下的力量如果全部栽在这里,不用说北上,撤回汝南都成问题。
城门打开,敌人不断涌入,斩不尽杀不完,城门口的土地已经变得泥泞了,天空并未下雨,是人的血水浸湿了土地,粘腻又刺眼的血汇聚成一股,从高处流向地处。
很快使用到了含有毒粉的水,折损大量兵员,直接加速了袁术兵败的进程,属于广陵的箭矢已经射到了袁术的门槛上,已经无法再等下去了。
杨弘作为袁术的谋士自然是心向袁术,可他心向袁术的前提是心有大志,期待着袁术是伯乐,是个与他有共同大业之心的掌权者,可现在是真切意识到眼前的人并非他的真心归宿。
自然是动了叛离的念想。
而吕布的援兵无疑更是一击狼牙棒,直接打在袁术的膝盖,让他站不起来。
“报—!广陵城内有重型杀戮机械,杀伤力极大,伤员惨重,现下不宜再举兵进城消耗…”
“报……”
吕布援兵的消息传入袁术耳朵里,袁术的身形已经稳不住了。
杨弘也知道这一仗打不下去,可袁术无法接受,没办法,没有人拥有俯视人间的能力,怎可料事如神?
可他还是不忍袁术留在这里送死,作揖道:“主公,这一仗我们算少必败,眼下实在不宜僵持在此,孙策反水,周瑜肯定不会无动于衷,对面未看见他的身影,我猜测定是被倚作援兵,孙策先前不愿调动的兵力九成是留给了周瑜,我们尚且还不知道广陵得到多少方的助力……”
袁术一掌拍在桌案上,震掉了茶盏,“你以为本王现在还能抽身吗?!”
“主公……我带您走。”杨弘低下声音,随即袁术身侧的两人用迷药捂住袁术的口鼻,将他迷倒,带出军帐。
“通知剩下的人,往江边撤离。”杨弘说完后便扭头上了马,捆着袁术先行离开。
张辽传消息过来,城东的兵力在往回撤离,阿蝉也从城西返回广陵王身边,城西剩下的人全在撤离。
看来吕布的援兵刚一到,袁术就急着往回撤,知道自己打不赢了。
广陵王记着时间,快到午时了,袁术没机会过江,也没机会回汝南了。
“驾!”杨弘以最快的速度穿越树林,带着袁术直奔江边。
如果真如他所猜,那么周瑜已经在渡江的船上了。
还没抵达江边,先映入眼帘的是已经停泊好的艨艟和正在靠近的行军。
穷途末路了啊,哈哈哈哈……心里这么想着,看向身后的袁术,暗自希望他别醒来,就算割下袁术的头颅,也不要让他看见刀刃而露出惊恐的神色吧。
周瑜挥手,命人拿下杨弘两人,想着交给广陵王处理,就先将两人捆住敲晕。
从广陵城那边余下集结的兵力算是失去主心骨了。
广陵王御马带兵追赶,张辽和孙策也跟着,痛痛快快地将剩下的人剿灭。
一条道上堵住了两端,周瑜和广陵王夹击剩下的残部,现下确实是广陵王打了胜仗,打了三天,死了三四万人,要再剿灭剩下的人,还要再折损。
广陵王开始想要招安余部。
周瑜将两人扔在地上,道:“怎么处置?”
阿蝉取来一壶水,泼在两人身上,两人猛地惊醒,环视四周,已经到了末路了,挣扎也无济于事。
“袁术,你没想过自己会输得这样耻辱吧?”广陵王居高临下地看向地下的两人,“你自己的性格促成了这一局面,你既是豪侠任性般的纨绔子弟,又有乱世枭雄的狠辣手段,何其精明。”
“你还是值得本王和你兄长谈一笔交易。”
袁术咬牙切齿,双目通红盯着广陵王,“你想要什么?!不如杀了我来的痛快!”
袁术一直想让哥哥对自己刮目相看,所以对功利权利的取夺的行为如豺狼吞食羊羔般按捺不住,就想站上更高的位置,让兄长的目光更多放在自己身上一些。可他逐渐在权贵中迷失,哥哥的声音他也不再渴望听到,他总希望听到称赞,比起儿时眷恋的哥哥的关心,他想要权利的至尊地位,以至于利欲熏心,举步维艰。
“袁尚总往广陵跑啊,你知道吗?”
袁术最疼爱的那个小儿子。
“你别动他!”袁术的眉头紧皱,此刻的声音带着绝望的沙哑,“要我怎么样都可以。”
广陵王瞥了一眼,“带走。”
回去的路上,一想到终于安定下来,广陵王就很想好好睡一觉。
张辽眼下早已乌青如墨,精神力耗尽,支撑不住身形从马上跌落。
广陵王神色担心,侧身去接张辽,两人一起跌下马,卷起尘土一阵。
孙策和阿蝉将两个“俘虏”带回城,广陵王传了张仲景来给张辽疗养,周瑜则是捡了便宜,赶来的路上轻松抓获了两个重量级人物,还得到了发配余下部队的兵权。
张辽一直在低烧昏睡,身上大小的刀剑伤口缠上的药布,广陵王也是两三天没有休息好,在张辽床边守着守着睡着了。
孙策期间来过一次,看见广陵王伏在床边,睡不好,便想着抱她去寝殿,广陵王睡得沉,孙策移动她的时候很轻松,只是碰到了左肩的伤口时,广陵王疼得皱眉。
这一战传出去,广陵王名声大噪,不仅是袁术败北,更是传言她得江东和西凉的扶持,竟有说法,广陵的确有天子气。
周瑜端着药粥进门,“可感觉好些了?”
“张将军呢?醒了吗?”广陵王靠在床头,面色已经红润许多。
“醒了,死不了。”周瑜道。
广陵王接过粥开始小口小口地喝。
“袁氏余部怎么处理的?”广陵王问道。
周瑜转了转扳指,“你希望我怎么处理?”
“你将袁氏的残部带去江东吧,江东独立出来必定是要先站稳的。”
广陵王垂眼,神色平淡。
“广陵可经不起下一仗了,带去江东,广陵可基本就没人了。”周瑜意下还是希望妹妹手里能有说话的底气。
“用不着,我已经和孙策说好了。”广陵王放下碗,掀开被子下地,“而且,袁氏的人交给江东操练,算是承袭吧。”
周瑜伸手去扶,“起来干什么?”
“出去走走。”
周瑜只好依了她,侍女为广陵王穿上保暖的衣裳,披了件狐毛大氅才出门。
一出来没几步便碰上了孙策,“大乔!你怎么出来了,身体还没养好呢,外面这么冷。”
孙策绕到外廊,将广陵王护到里侧,“别吹到风了。”
周瑜暗自叹气。
“你要去哪里啊?”孙策问。
“你身体可好?”广陵王不答反问。
孙策挠挠头,“我身体可好着呢。”
“你身上没受伤吗?”广陵王问道。
孙策展示着自己的强健体魄,“都是些小伤,不足挂齿。”
“让华佗看过了吗?”
“嗯,没问题。”
广陵王放心地笑了,看着孙策,“多亏了你和张将军,我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你开口,我能办到绝不拒绝。”
“哎呀不用的,我们这是互利的,比如我,不想一辈子被袁术压在下面,这个机会就是我的机会,更是我们的机会。”
广陵王认同地点点头,“还有剩下的袁氏的事情,就麻烦你和周瑜一起协商吧。”
“你不用我陪你吗?我陪你走走吧,外面凉,我正好给你挡挡风呢。”
广陵王拢了拢大氅,“江东还需要你们早些回去呢,你是江东的主人,离开江东这么久,这场胜仗当做回家的礼物,看看乡亲们。”
孙策整个人都耷拉下来了,“大乔你觉得我留在这里太久了吗?这么着急让我回家……”
广陵王为孙策整理两下衣领,“原来江东小霸王这么喜欢广陵?”
是,喜欢广陵,也喜欢广陵……
“当然了。”
“那改日我去江东,你做东。”
孙策这才喜笑颜开,“好。”
广陵王心里对孙策的愧疚抱歉之情又浓墨重彩地欠下一笔,祈祷着孙策宽恕自己这样无底线的利用,也祈祷着他宽恕自己对他坦诚心意的躲避,这样流血又流泪的两条债,掘出一个坑,需要广陵王抱膝才能被容纳。
“文远叔。”广陵王推开张辽的休养房间的门,“身体好些了吗?”
张辽抬眼,广陵王站在门口,冲他笑了一下。
此时张辽已经能坐起身,“身体不比从前了。”
广陵王关上门,走到张辽床前,“何必这样说,张将军正是青年呢。”
张辽心下自嘲,相比你,我已经不再年轻了。
“有事文远叔,无事张将军?”张辽调笑。
广陵王被逗笑,“文远叔,里八华家主是司马懿,傅融就是司马懿。”
张辽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惊讶,“他确实漏洞百出。”
广陵王道:“可就是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人,我一直在给自己下药,我一直装作没发觉他的异常,心里希望他会不会选择留在我身边,毕竟我们一起这么多年了。”
张辽看着她的样子,也感受得到她的痛苦,“这并非你的过错。”
“只是一开始他就是卧底,平日里他兢兢业业的,做了很多事,不少事是我故意推给他的,祈祷着他自己露出无法弥补破绽,让我无法忍受,最后赶走他。”
“可现实不是这样,我越来越祈求,他能选择留在绣衣楼。我做了个大梦,傅融在冬天之前走了,摇身一变成了司马懿。”
如果我强大到拿下里八华,他就有选择了,要做傅融还是司马懿随他选择。
“值得庆幸的是,我的双手比内心更强大,我选择了摒弃他。世上再无傅融。”
张辽听着广陵王平静地回答这个从前他问过的问题,他能感受到,广陵王的这份声音,经过了时间的沉淀,从广陵王第一次发现傅融的谎言与拙劣时,一直连贯延伸到刚刚。
“绣衣楼里真心待我的人都是我往前走的动力,每一个都沉甸甸的,更需要我珍惜。”广陵王笑道,“文远叔,谢谢你帮我。”
“就凭着阿蝉在广陵,我都要来。”张辽说道,“行了,你吃饭了没,多吃点,都瘦了。”
“长辈关心小辈都要他们吃饭,不如关心我一些别的吧,文远叔。否则一想到你,就是吃饭吃饭。”广陵王捂着嘴笑。
张辽起身放下药碗,“那广陵王希望我说些什么?”
广陵王没说话,拢了拢衣袖,“这个时候该吃饭了。”
两人一起出门前往膳厅,走廊上风大,张辽慢一步脚绕到广陵王外侧,又将广陵王身上的大氅拉得紧了些。
饭桌上张辽一个劲儿地给广陵王夹菜,阿蝉看着了也给广陵王夹菜,看着堆在碗里成个小山丘,广陵王道:“文远叔,阿蝉,我自己夹,你们自己多吃点就行了。”
张辽哼了一声,“怎么,长辈给晚辈夹菜还被嫌弃?”
阿蝉:“楼主,多吃点,伤口好得快。”
“看,阿蝉都知道的道理。”张辽道。
吃完饭后广陵王说是回去休息,顺着路将张辽送回房间后和阿蝉一起来了关押袁术的水牢。
阿蝉出言阻止广陵王深入水牢,“楼主,水牢湿气太重,气味难闻,我将两人带去审讯室就行了。”
阿蝉来到水牢尽头,袁术和袁胤被困着分别倒在两个墙角,看着脸色真是可怜,“开门。”
守卫进去将两人带出水牢,阿蝉往外走还遇到了满宠,满宠说自己还没开始审讯他们,阿蝉只是回答:“楼主吩咐。”
满宠便要跟着阿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