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你当了十年替身。
江砚的白月光回国那天,我安静地收拾行李。
这十年,他总在醉酒后摸着我的脸叫别人的名字。
离婚协议签得很顺利,他以为我会纠缠,但我只带走了养了七年的橘猫。
搬进出租屋的第一晚,我收到陌生消息:“沈先生,您预约的胃癌晚期舒缓治疗还继续吗?”
手机突然被夺走,江砚红着眼冲进门:“你什么时候得的病?!”
我望着他轻笑:“趁还来得及,把最后的时间留给真正想你的人吧。”
窗外的雨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又持续的嗒嗒声。
客厅里,电视屏幕正无声地播放着财经新闻,光影变幻,映照着沙发上沉默的身影。
林叙。
他在等,像过去十年里的很多个夜晚一样,桌上的菜已经凉透了,凝出一层腻白的油花,最中央摆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插着“3”和“5”两个数字蜡烛,一点烛火都没燃过。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特别关注的推送。
简洁的文字配着一张机场抓拍,商业新贵江砚高调现身机场,亲密接机昔日钢琴天才白霖,照片上,江砚的笑容是林叙从未在现实中拥有过的放松和灿烂,他伸手接过白霖的行李,指尖几乎相触。
白月光回来了。
林叙看着那条推送,看了很久,屏幕的光在他瞳孔里慢慢熄灭,最终归于一片沉寂的灰。
他起身,动作有些迟缓,像是生了锈的零件,走进卧室,拖出那个放在最底层、积了层薄灰的行李箱。
打开衣柜,一半是江砚昂贵的手工西装,熨帖整齐,散发着雪松的冷调香,另一半,是他自己寥寥几件洗得发白的衬衫和毛衣。
他伸出手,只将自己的那几件拿出来,折叠好,放入箱中。
动作很慢,却异常有序,洗漱用品,几本看旧了的书,一张卷了边的证书。
梳妆台上没有多少东西,他拿起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枚素圈的铂金戒指,内壁刻着“J&L”,他盯着看了几秒,指尖微微发颤,最终却合上了盒子,轻轻放在了梳妆台的正中央。
旁边,是一瓶几乎空了的强效止痛药,他顿了顿,将它扫进随身背包的隔层里。
最后,他走到客厅角落的猫窝旁,一只胖乎乎的橘猫蜷在里面睡觉,听见动静,懒懒地“喵”了一声,用脑袋蹭他的手指。
林叙冰冷的神情终于裂开一丝缝隙,他蹲下身,把脸埋进猫咪温暖柔软的皮毛里,很久才抬起头,眼眶是红的,但没有眼泪。
他找出猫包,轻声哄着:“元宝,我们走了。”
橘猫顺从地钻了进去。
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他停下,从背包里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
离婚协议。
就放在那顿冷透的生日晚餐旁边。
下面压着一张便签纸,上面是他清瘦的字迹:“生日快乐。祝你得偿所愿。”
没有署名。
门“咔哒”一声轻响,合上了,这间充斥了十年回忆的豪华公寓,最终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
离婚协议签得异常顺利。
江砚大概被白霖归国的喜悦充斥着,又或者笃定了林叙会纠缠,收到快递时甚至没仔细看条款就签了字,效率高得惊人。
财产分割那一栏,林叙什么也没要。
除了那只猫。
江砚的助理打电话来确认时,语气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试探:“林先生,您确定……什么都不要吗?江总说,城西那套公寓可以……”
“谢谢,不用。”林叙的声音透过电话线,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只要元宝。”
助理在那头沉默了,似乎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放弃唾手可得的优渥生活,只换一只不值钱的胖猫。
新租的房子很小,很旧,在偏离市区的老居民楼里,墙皮有些脱落,窗外能看到交错纵横的电线。
但阳光很好。
搬进去的第一天下午,林叙抱着猫,坐在唯一一把能躺的旧摇椅里,在阳光下发呆,元宝在他怀里打着呼噜,皮毛被晒得暖烘烘的。
很久,他没有过这样平静的时刻,没有需要精心准备的晚餐,没有等不到归人的期待,没有需要在醉后聆听另一个名字的煎熬。
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绵长而磨人,他闭上眼,忍过那一阵熟悉的绞痛,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直到夕阳西沉,空气中的暖意渐渐褪去,他才慢慢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吞下两片白色的药片。
手机在一旁震动起来。
他拿过,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的信息却精准地刺入眼帘:
“沈先生您好,这里是仁和医疗中心安宁疗护部,您预约的周四下午胃癌晚期舒缓治疗与心理疏导,因李医生临时出差需调整时间,您看周五上午十点可以吗?如需更改,请回复本短信。”
“哐当——”
水杯从脱力的手中滑落,砸在地上,碎片和清水溅了一地。
猫被惊吓,猛地窜到了沙发底下。
林叙的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手机,这条信息,像一枚迟来的审判书,在他以为自己终于获得短暂平静时,给了他最彻底的一击。
他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
“砰——!”
老旧的房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撞开,发出巨大的声响。
一道颀长熟悉的身影裹挟着一身暴怒冰冷的寒气冲了进来。
江砚去而复返,手里紧紧攥着另一部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那条一模一样的短信!他眼底是一片骇人的赤红,胸膛剧烈起伏,像是狂奔了一路,昂贵的西装外套都起了褶皱。
他死死盯着林叙,声音是撕裂般的沙哑癫狂:
“胃癌晚期?!林叙!你什么时候得的病?!这他妈是什么时候的事?!”
巨大的冲击让林叙眼前发黑,他扶着摇椅的把手才勉强站稳。
碎玻璃碴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看着眼前这个失态、疯狂、仿佛承受了巨大痛苦的男人——这个昨天还因为能彻底摆脱他而爽快签字的男人。
胃里的绞痛忽然变得尖锐无比,几乎攫取了他所有的呼吸。
一片死寂里。
他望着江砚,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扯开一个近乎破碎的笑,笑容很轻,很淡,像夕阳最后一道余晖,马上就要彻底湮灭。
声音轻得快要听不见:
“江砚……”
“趁还来得及……把最后的时间……”
“留给真正想你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