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颜的指尖扣住外套第一颗珍珠纽扣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粗麻内衬蹭过手腕,那里有块朱砂胎记——和照片里婴儿的位置分毫不差。
她突然想起前世庶妹苏清欢总爱捏着她的手腕笑:"姐姐这胎记真丑,像被血浸过的破布。"可此刻,这抹红却烫得她眼眶发酸。
外套滑落的瞬间,绣着金线蝶纹的主秀服自臂弯垂落。
七片碎布拼接的裙摆扫过地面,每一道缝线都硌得她小腿生疼——那是用七世死亡日期的丝线缝的,她数过,第三道线对应上一世坠崖的日子,线尾还缠着半片风干的枫叶。
"你说你要陪我走完最后一程......"她抚过裙摆中央的微型玉扣,指腹触到扣身深浅不一的刻痕,像极了凌澈每次在她濒死时攥紧她手腕的力度,"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本就是同一程?"
话音未落,井沿传来细碎的猫爪声。
阿九那身油亮的黑毛在青铜镜灰光里泛着冷意,它弓起脊背,琥珀色瞳孔缩成细线,突然跃起——利爪划开虚空的刹那,镜面发出瓷器碎裂的脆响,幽蓝光芒如活物般从裂缝中涌出,将整口古井笼罩成发光的茧。
苏轻颜被光浪卷得踉跄,意识却在炸开前的瞬间,抓住了阿九项圈上那道若有若无的金光。
那是......前世她濒死时,凌澈塞进她手心的半块玉扣碎片?
意识轰然炸裂的刹那,七幕画面在她眼前走马灯般闪过。
第一世,她被继母推下枯井,井底碎石扎进后背,抬头看见凌澈站在井口,腰间悬着皇帝赐的玄铁剑,月光把他的脸割成两半,一半是冷,一半是......痛?
第二世坠崖,她撞在突出的岩石上,鲜血糊住眼睛前,最后看到的是凌澈举着猎枪的手,指节白得几乎要断。
第三世火海,她蜷缩在衣柜里,门缝外是凌澈举着火把的影子,他的声音混着木梁断裂声:"苏家余孽,格杀勿论。"
可第七幕突然翻转。
她穿着大红色嫁衣站在井边,凌澈从后面扑来要拉她,她却反手推他:"这一世,换我替你死。"他的眼泪砸在她手背,烫得像烧红的铁:"轻颜,我早该告诉你......"
记忆消散前,有个声音在她灵魂最深处炸响:因果轮,双生祭。
以魂为引,以命为契。
一人入轮,一人得脱。
苏轻颜踉跄着扶住井壁,指甲缝里渗出血来。
青铜镜的碎片扎进掌心,痛意却比不过心口翻涌的钝痛——原来每一世她以为的"被他杀死",都是他在替她承受本该属于她的劫?
井道深处传来风的呜咽。
她顺着幽蓝通道往下走,潮湿的石壁上,蝶形符文泛着诡异的荧光,和栖云居密室的刻痕一模一样。
越往下走,心跳越快,直到看见那座青铜鼎。
鼎身布满锈迹,里面堆着半尺厚的纸灰,在幽光里泛着银白。
最上层的灰里,半枚玉扣闪着温润的光——和她母亲留下的那枚,严丝合缝能拼成完整的并蒂莲。
她伸手去碰,指尖刚触到玉扣,记忆如潮水倒灌。
素服的她跪在井边,凌澈的玄铁剑抵在她心口,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这一世,换我入轮回!"她想抬手摸他的脸,却被他避开,"别碰我,我身上沾了因果轮的血,会脏了你的魂。"
"所以你每一世都抢在我前面赴死?"苏轻颜攥紧玉扣,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以为我看不出你每次动手时,剑穗都在发抖?"
地窖突然剧烈震动。
墙上的符文逐一亮起,红光映得鼎中纸灰纷飞,最终在半空凝成一幅全息地图——阿尔卑斯山的雪顶下,一座废弃修道院的轮廓清晰可见,院中央标着旋转的井状符号,旁边用血字写着:初印之地。
"你以为你能改写结局?"
凌澈的声音从身后炸响。
苏轻颜转身的瞬间,被他用力搂进怀里,他的心跳快得像擂鼓,"每一次都是我该死!
是我前世误信苏清欢的伪证,害你含冤而死,是我......"
"可这一次,我不想再看你死了。"苏轻颜仰头,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缠住瞳孔,"你总说我是被因果轮选中的闯关者,可你知不知道,每一世我濒死时,最想的不是超脱,是想看看你为我流一次眼泪。"
她话音未落,阿九突然从她肩头跃下。
黑猫撞向井口的瞬间,皮毛炸开金色光芒,像颗燃烧的流星。
镜面屏障发出刺耳的嗡鸣,终于在"砰"的一声中彻底碎裂。
幽蓝通道里涌出凛冽的风,卷着凌澈的发梢扫过苏轻颜的脸。
他低头吻她的眼角,带着咸涩的泪:"初印之地有因果轮的核心,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那便一起出不来。"苏轻颜拉住他的手,掌心的玉扣硌得生疼,"你看,我们的玉扣能拼成并蒂莲,连天道都在说......"
"我们该在一起。"凌澈替她说完,指腹蹭过她腕间的朱砂胎记,"这胎记,是我前世在你出生时,用自己的血点的。"
巴黎街头的晨光刺破云层时,所有大屏的直播突然中断。
模糊的雪花点后,出现两人并肩立于雪峰的影像。
背后的石碑正在坍塌,"因果轮"三个字碎成石屑,被风卷向天际。
苏轻颜对着镜头笑,眼尾泪痣在雪光里艳得惊心:"有些真相,必须从深渊里打捞。
而有些人......"她转头看向身侧的凌澈,他的手正悄悄勾住她的小拇指,"值得你跳出轮回去爱。"
影像戛然而止。
全网瞬间被"因果轮""双生祭"的词条刷爆,而在千里外的栖云居废墟,吴秘书对着监控屏幕按下最后一个按键。
加密云端的上传进度条跳到100%时,他在备注里写:"如果你们看到这个,请记住——有人真的爱过她。"
阿九蜷在他脚边,项圈突然发出细微的震颤。
不属于猫的轻叹混着电流杂音溢出:"第七世......竟生出了情。"
第七日清晨,"YAN SU"高定工作室的橱窗蒙着层薄霜。
透过玻璃,可以看见一件未完成的婚纱挂在模特身上,裙摆的碎布还带着线头,最中央的位置,半枚玉扣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