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关声明像一剂强效退烧药,暂时压下了热搜的热度。网络上关于“神秘残疾男子”的讨论逐渐被新的明星八卦淹没,但粉圈内部和狗仔的盯梢却并未完全停止。“刘耀文远亲”成了一个悬而未决的标签,时不时被人提起揣测。
公寓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宋亚轩严格恪守了他“错开时间”的宣言。刘耀文早起赶工时,客厅和厨房早已收拾干净,仿佛没人用过;而他深夜归来时,主卧的门永远紧闭,门下缝隙透不出丝毫光亮。冰箱上开始出现便签条,用一种极其工整、近乎打印体的字迹写着:
【牛奶已买。】
【周四上午十点物业检修水管,请留门。】
【垃圾已分类,可带下楼。】
冰冷,高效,拒人于千里之外。
刘耀文感觉自己像个幽灵房客,对着一个看不见的室友生活。那份结婚证带来的荒诞感从未如此清晰,又如此令人窒息。他几次想发信息说点什么,打好的字又逐字删除。道歉显得虚伪,关心逾越界限。协议像一堵无形的墙,将他隔绝在外。
这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持续了快一周。直到一个雷雨交加的深夜。
密集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将客厅瞬间照得惨白,紧接着是滚雷炸开。刘耀文被雷声惊醒,躺在床上看了会儿天花板,准备起身去客厅倒杯水。
刚推开客房的门,一道极其刺眼的闪电骤然亮起,几乎同时,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就在楼顶炸开!
“轰——咔!”
与此同时,主卧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伴随着一声极力压抑却仍泄露出痛苦的短促闷哼。
刘耀文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了主卧门口。 “宋亚轩?!”他急促地敲门,“你怎么了?没事吧?”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只有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隔着门板隐约可闻。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刘耀文。他也顾不得什么协议界限了,拧动门把手——门没锁。
他推开门。借着窗外不时闪过的电光,他看到宋亚轩蜷缩在床边的地板上,手杖倒在一边。他双手死死抱着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破碎的呜咽声,仿佛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冷汗浸湿了他的额发,脸色在闪电的映照下白得吓人。
又一个炸雷响起。 “啊——!”宋亚轩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猛地缩紧身体,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那声音里充满了纯粹的恐惧和绝望。
刘耀文瞬间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怕打雷。这是PTSD,是那场让他失去飞行生涯的事故留下的深刻阴影。
他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来不及多想,快步上前。 “宋亚轩?宋亚轩!看着我,没事了,只是打雷,没事了……”他蹲下身,不敢贸然去碰他,只能提高音量,试图将他的意识从可怕的梦魇中拉回来。
宋亚轩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声音毫无反应,只是剧烈地发抖,每一次雷声都让他痉挛一下。
刘耀文看着他脆弱痛苦的样子,白天那份冰冷的疏离感被击得粉碎。他不再犹豫,伸出手,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可能受伤的腿,轻轻扶住他的肩膀。
“宋亚轩,是我,刘耀文。别怕,没事了……”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和安抚,“看着我,看着我。”
掌下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然后开始更加剧烈地挣扎,似乎想摆脱触碰。
“别……别碰我……走开……”宋亚轩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
刘耀文没有松手,反而用了点力,将他半圈在自己怀里,隔绝开窗外刺眼的闪电,用一种近乎禁锢却又不会弄疼他的姿势固定住他颤抖的身体。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雷声很快就过去了……”他一遍遍地重复,声音低沉而稳定,像是在哼唱一首没有旋律的安眠曲。
也许是他怀抱的温度,也许是他持续不断的声音起了作用,宋亚轩的挣扎渐渐弱了下来,但身体依旧僵硬,颤抖也没有停止。又一声闷雷滚过,他猛地往刘耀文怀里缩了一下,额头抵在他的锁骨处,冰凉的冷汗蹭湿了他的睡衣。
刘耀文身体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一只手依旧扶着他的肩,另一只手生涩地、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不怕了……没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雷声渐渐远去,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怀里的人终于不再颤抖,紧绷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呼吸也逐渐趋于平稳,只是依旧急促。
刘耀文稍微松开一点,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低头看他。宋亚轩闭着眼睛,长睫毛被冷汗打湿,黏在下眼睑上,脸色依旧苍白,但那份极致的恐惧似乎褪去了。他像是脱力般靠在他怀里,仿佛刚才那场挣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
“宋亚轩?”刘耀文低声唤他。 宋亚轩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双总是平静或冰冷的眼睛里,此刻蒙着一层未散的水汽和劫后余生般的茫然。他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刘耀文,似乎还没完全清醒。
几秒后,意识回笼。他猛地意识到自己正以何种姿态被刘耀文抱在怀里,脸色瞬间变了。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挣扎着想要推开刘耀文,试图找回自己的手杖,动作间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窘迫。
“别动!”刘耀文按住他,语气不容置疑,“你刚才摔倒了,有没有伤到腿?”
宋亚轩的动作顿住,抿紧了唇,避开他的视线,声音低哑:“……没有。”
“确定?”刘耀文不放心地追问。他知道宋亚轩的腿是旧伤,最怕二次磕碰。
“……确定。”宋亚轩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难堪。
刘耀文稍稍松了口气,这才意识到两人此刻姿势的尴尬。他松开手,站起身,顺便将宋亚轩的手杖捡起来递给他。
宋亚轩接过手杖,借力想要站起来,但或许是刚才发作耗尽了力气,或许是情绪尚未平复,他晃了一下,差点又摔倒。
刘耀文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的胳膊。 宋亚轩身体一僵,却没有立刻推开。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看不清表情。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只有窗外的雨声沙沙作响。刚才的亲密接触和此刻脆弱的依赖,将之前那堵冰冷的墙撞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谢谢。”
良久,宋亚轩极轻地说了一句,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没事。”
刘耀文扶着他,慢慢走到床边坐下,“你……经常这样?”
宋亚轩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偶尔。天气……或者突然的巨响。”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恢复了些许平时的冷静,却难掩疲惫,“吓到你了。抱歉。”
又是道歉。刘耀文心里有些发堵。 “该道歉的是我。”他低声说,“之前的热搜……肯定也让你压力很大。” 宋亚轩没说话,算是默认。
又一阵沉默。 “你……需要喝水吗?”刘耀文问。 宋亚轩摇了摇头。
刘耀文站在床边,看着他低垂着头、脆弱又强装镇定的侧影,心里五味杂陈。他想问关于那场事故,想问他的伤,想问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那你好好休息。”他最终只是说,“我就在隔壁,有事……可以叫我。” 他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刘耀文。”宋亚轩忽然叫住他。 刘耀文回头。 宋亚轩抬起头,灯光下,他的眼睛还带着一点红,但已经恢复了大部分清明。“今晚的事……”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艰难,“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
刘耀文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恳求,心里软了一下,又涩了一下。 “好。”他郑重地点点头,“我保证。” “谢谢。”宋亚轩再次低声道谢,然后移开了目光。
刘耀文轻轻带上了主卧的门。 门内门外,两人隔着一扇门板,各自心绪难平。 窗外的雨还在下,但最猛烈的风暴似乎已经过去。公寓里冰冷的空气,仿佛也悄然回暖了一度。那堵冰墙上裂开的缝隙里,似乎有微光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