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的余温

雷雨夜过后，公寓里的空气仿佛被悄然置换。那层坚冰并未瞬间融化，但某种尖锐的对抗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相互试探的微妙氛围。

宋亚轩不再像躲避瘟疫一样严格规避与刘耀文共处一室。偶尔在客厅遇见，他会微微颔首，虽然依旧话少，但那种刻骨的冰冷疏离感淡去了不少。

刘耀文甚至有一次发现，冰箱上那张写着“垃圾已分类”的便签右下角，多了一个极其细小、几乎看不清的简笔画笑脸。

刘耀文这边也悄然发生了变化。他开始留意宋亚轩的饮食习惯，发现他确实偏好清淡，但偶尔会对甜食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兴趣。

他会“顺手”多买一份某家老字号的低糖糕点放在冰箱，美其名曰“品牌方送的，吃不完”。

他注意到宋亚轩复健时会出的汗量，会提前把客厅空调温度调得更适宜，并“无意间”将遥控器放在更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种小心翼翼的、近乎笨拙的示好，像幼兽互相伸出爪子试探，谨慎又真诚。

这天下午，刘耀文难得没有行程，窝在客房里打游戏。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他愣了一下，第一时间警惕起来，怕是狗仔或者狂热粉丝摸到了这里。他走到猫眼前，谨慎地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的，是贺峻霖。他今天没穿西装，一身休闲打扮，手里依旧拎着那个熟悉的精致纸袋，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刘耀文心里咯噔一下。上次这位不速之客的造访还历历在目。

主卧的门也打开了，宋亚轩拄着手杖走出来，看到猫眼外的贺峻霖，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经历了上次，刘耀文默契了许多，立刻闪身退回客房，但这次，他没有完全关上门，留了一条缝隙。他告诉自己，这是为了随时能支援——毕竟贺峻霖看起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宋亚轩打开了门。

“贺儿。”

“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贺峻霖嘴上不饶人，目光却迅速在宋亚轩身上扫了一圈，似乎确认他状态还行，

“上次来，某个小朋友脾气大得很，差点用眼神把我冻死。”

他自顾自地走进来，将纸袋放在餐桌上，里面是几盒高级进口水果。

“路过，顺道。”他说着，视线却像雷达一样扫过客厅。

沙发上随意搭着刘耀文的一件外套，茶几上放着他的游戏手柄和喝了一半的能量饮料。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两个人共同生活的、难以掩饰的烟火气。

“不是只是应付阿姨吗？怎么还住在一起了啊，亚轩～”

刻意的尾音拉长，贺峻霖揣着答案反复试探宋亚轩，他前几天无意间看到了那条登顶的热搜，要不是有公司的事情，他早就来了。

”他之前一直住在酒店，这里正好有空着的客房。”

宋亚轩挠挠头，握着手杖的关节微微发力。

“据我所知，前几天的热搜，那些网络喷子，看得我都心痛，你本不会受此打扰。”

贺峻霖抬眼看着宋亚轩，眉头紧皱。

“贺儿，那只是一次意外。”

“一次就够了！”贺峻霖语气加重，“亚轩，别犯傻。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那种生活在聚光灯下的人，能给到你想要的安稳？还是说，你就真的因为阿姨催得紧，随便找个人……”

“贺儿。”宋亚轩的声音沉了下去，

“我的事，我自己有数。”

“你有数个头！以后会惹出什么麻烦谁知道，他那些脑残粉会把你小学错了几道数学题都扒的清清楚楚，不要惹不必要的麻烦。”

贺峻霖难得失了冷静，语气激动起来，

“你看看你现在！你们这种关系算什么？协议结婚？各取所需？你能得到什么？啊？除了惹一身骚还能有什么？”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剖开着这段关系最不堪、最现实的内核。

宋亚轩沉默着，下颌线绷得很紧。就在刘耀文以为他要爆发或者默认的时候，他却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

“至少，”

他看着贺峻霖，一字一句地说，“雷雨夜的时候，家里不止我一个人。”

这句话像按下了某个开关，贺峻霖所有的激动和质问瞬间卡壳。

他愣愣地看着宋亚轩，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他一样。他眼中的锐利和审视慢慢褪去，转化为一种复杂的、难以形容的情绪，有震惊，有恍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

客厅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良久，贺峻霖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平静了许多，甚至带着点疲惫：“……你真是疯了。”

他揉了揉眉心，没再看宋亚轩，也没再探究任何关于刘耀文的问题。

“过几天我去东京出差，你自从回来就每天住家里，咱们一起去旅个游吧。”

贺峻霖难得的让步，宋亚轩会心一笑，走上去揽住他的肩。

“怎么突然出差，你在东京又没有分公司啊。”

“和那边唱片公司有点合约，我去盯着点。”贺峻霖眼神有点躲闪，手轻轻的把宋亚轩抬手时弄皱的下摆抻平。

“行啊，反正也没什么事。”

宋亚轩赫然答应，门后的刘耀文内心有些酸意，理智回来，他想到，严浩翔不正在东京。

“公司还有事。”

口袋里手机微微震动，贺峻霖拿下宋亚轩的手，留下轻轻一句，转身走向门外。

门被轻轻关上。贺峻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却像一场飓风，刮走了所有伪装。

刘耀文从客房里慢慢走出来。客厅里，宋亚轩还站在原地，背对着他，看着窗外。

刘耀文的心跳得很快。贺峻霖开始的话虽然难听，却句句戳心。而他最后那句“雷雨夜的时候，家里不止我一个人”，更是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他是在……维护他吗？用这种方式，承认了他的存在，哪怕只是一种物理空间上的陪伴？

“他……”刘耀文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他一直这么……直接吗？”

宋亚轩缓缓转过身，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有眼底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波动。 “嗯。”他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他没有看刘耀文，目光落在餐桌上的水果袋，“他只是……担心我。”

这次，他没有再用“不关你事”或者“互不干涉”来划清界限。

沉默再次降临，却不再令人窒息，反而有种奇异的、共同经历了什么的默契感。

“你，要去东京了……那晚上，”刘耀文忽然鬼使神差地开口，打破了沉默，“要不要一起吃火锅？点外卖的那种。”他补充道，“就当……庆祝热搜彻底下去了。”

宋亚轩抬起头，有些讶异地看向他。暖黄的灯光落在他眼里，像是冰层下融动的春水。

几秒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