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和真心话

外卖火锅的香气很快弥漫了整个公寓，辛辣鲜香的味道冲散了之前贺峻霖带来的紧绷空气。电磁炉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红色的汤底翻滚着各式食材，白色的菌汤锅则相对平静，适合某个不能吃辣的人。

刘耀文拆开一次性碗筷，动作有些笨拙，显然不常做这些。他把蘸料碟推到宋亚轩面前：“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按他们推荐的标准调的，麻酱蒜泥香油，没放辣。”

宋亚轩看着眼前调得恰到好处的蘸料，又看了看刘耀文面前那碗铺满了小米椒和辣椒油的，轻轻说了声：“谢谢。”

两人相对而坐，隔着蒸腾的热气，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却又奇异地和谐。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同桌吃饭，不是为了维持体面，更像是一种……破冰后的试探。

“贺峻霖他……”刘耀文涮了一片毛肚，试图找个话题，“好像很关心你。” “嗯。”宋亚轩夹起一片青菜在菌汤里涮着，“很多年的朋友了。他说话就那样，习惯就好。” “看出来了。”刘耀文笑了笑，想起贺峻霖那咄咄逼人的样子，“战斗力惊人。”

宋亚轩的嘴角似乎也弯了一下，很浅，很快消失在水汽后。“他其实……人不坏。只是有时候，过于保护了。” “有这样一个朋友挺好的。”刘耀文由衷地说。在这个圈子里，真心的朋友太难得。

话题似乎又断了。只剩下食物在锅里翻滚的声音。

刘耀文吃了几口，辣得额头冒汗，心情却莫名放松下来。也许是火锅的氛围太有烟火气，也许是刚才共同“抗敌”的经历拉近了距离，他忽然问了一个憋了很久的问题： “你……之前是飞行员？”他问得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到对方的伤口。

宋亚轩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嗯。” “很酷。”刘耀文真心实意地说，“怎么会想到去做这个？”他想象不出看起来这么清淡安静的宋亚轩，是如何驾驭钢铁巨鸟翱翔天际的。

宋亚轩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 “小时候喜欢看天。”他声音不高，混在火锅的咕嘟声里，显得有些遥远，“觉得天空很自由，没有边界。”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母亲家族那边，有不少人在航空系统。”

“所以是……子承母业？”刘耀文试探着问。 “不算。”宋亚轩摇了摇头，眼神有些复杂，“更像是……一种反抗。”他似乎不打算深入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呢？怎么会想做偶像？很辛苦。”

话题突然抛回给自己，刘耀文愣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略带自嘲的笑：“小时候长得还行，被公司星探逮到了。那时候觉得能唱歌跳舞，站在舞台上被很多人喜欢，是件特牛逼的事。”他涮了一片肥牛，“入行了才知道，牛逼是真的牛逼，累也是真的累。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连笑一下都有标准角度。”

他说得轻松，但语气里那点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无奈，还是流露了出来。

宋亚轩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有时候也挺没劲的。”刘耀文喝了一口冰饮料，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唱什么歌，跳什么舞，穿什么衣服，甚至和谁说话，都要听安排。好像‘刘耀文’这个人，只是公司打造出来的一个商品标签。”他看向宋亚轩，眼神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羡慕，“挺羡慕你的，至少……真正为自己喜欢的事情拼过。”

即使失败了，受伤了，但那片天空真实地属于过他。

宋亚轩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垂下眼，看着碗里袅袅升起的热气。 “没什么好羡慕的。”他的声音很低，“选择了，就要承担后果。我只是……没承担住而已。”

他的语气太平静，反而透出一种沉重的失落。刘耀文心里一紧，后悔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对不起，我……”

“没事。”宋亚轩打断他，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深处有一丝极淡的落寞，“都过去了。”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但这次的沉默不再冰冷，反而充斥着一种共享了某些心事的微妙共鸣。他们都走在一条偏离了最初预想的人生轨道上，各有各的不得已和挣扎。

刘耀文主动捞起一勺虾滑，分到宋亚轩碗里：“这个好了，尝尝。” 宋亚轩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食物，怔了一下，低声说：“谢谢。”

又吃了一会儿，刘耀文状似无意地问：“那……以后有什么打算？就一直……这样？”他指的是他目前这种仿佛与世隔绝的状态。

宋亚轩沉默了一下，轻轻拨弄着碗里的食物：“腿好一点之后，可能会做点别的。” “想做什么？” “还没想好。”宋亚轩回答得很诚实，“可能……做点地面相关的工作，或者，彻底离开这个圈子，找点安静的事做。”他顿了顿，看向刘耀文，“你呢？偶像不能做一辈子吧。”

“是啊。”刘耀文叹了口气，“公司已经在规划转型了，拍戏，或者做音乐制作人？反正……大概还是离不开这个圈子。”他笑了笑，有些无奈，“已经被绑在这条船上了。”

“也挺好。”宋亚轩轻声说，“至少，还在舞台上。” 他的语气里没有羡慕，也没有同情，只是一种平淡的陈述，却让刘耀文心里微微一动。

火锅的热气渐渐散去，桌上的食材也消灭得差不多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火锅宴，竟然成了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流和……某种程度的交心。

刘耀文看着对面安静喝水的宋亚轩，氤氲水汽让他过于清晰的轮廓柔和了许多。他发现，褪去那层冰冷的保护壳，宋亚轩其实并不难相处，甚至有种安静的、吸引人想去了解更多的气质。

而宋亚轩，也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偶像刘耀文，剥开那层包装，内里也不过是个会疲惫、会抱怨、渴望自由的年轻人。

那堵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冰墙，在这场充满烟火气的火锅宴里，似乎融化了大半。

刘耀文主动开始收拾碗筷，宋亚轩也站起身帮忙。虽然动作依旧缓慢，但不再是完全的隔绝。

“下次……”刘耀文收拾着垃圾，忽然开口，“下次可以试试我调的蘸料，微辣，其实挺香的。” 宋亚轩的动作停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就在刘耀文以为他会拒绝时，却听到他轻轻“嗯”了一声。

很轻，却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刘耀文心里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窗外的夜色浓重，公寓里却亮着温暖的灯光。两个原本陌生的人，因为一个荒诞的赌约而绑定，在经历了风波、冲突和一场意外的坦诚后，似乎终于找到了一种古怪却真实的平衡点。

未来的路依旧模糊不清，但至少今夜，火锅很暖，夜色很温柔。而那本鲜红的结婚证所代表的关系，似乎也不再仅仅是一纸冰冷荒唐的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