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之夜像一道分水岭,悄然改变了公寓内的生态。那层无形的壁垒变得稀薄,空气中开始流淌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小心翼翼的关注。
经过东京之旅回来的宋亚轩又回归了日常生活,但是比从前好似开朗些。
刘耀文发现自己在赶完通告疲惫归来时,会下意识留意客厅是否有灯光。如果有一盏壁灯亮着,意味着宋亚轩还没睡,他心里会莫名安定一丝;如果一片漆黑,则会有点说不清的失落。他“顺手”带回来的东西越来越多,从特定口味的低糖点心到据说对骨骼恢复好的保健品,借口五花八门,彼此心知肚明,却谁也不戳破。
宋亚轩的变化则更细微。他不再完全避开与刘耀文共处的时间。有时刘耀文在客厅看电影,他会安静地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看书,互不打扰,却又共享一片空间。他会默默把刘耀文乱丢在沙发上的外套挂好,甚至有一次,刘耀文凌晨回来,发现厨房保温杯里温着解酒汤。
这种小心翼翼的靠近,像两只受过伤的动物,彼此嗅闻,试探着伸出爪子,又随时准备缩回。
这天晚上,刘耀文有个重要的品牌晚宴。出门前,他罕见地有些犹豫,在衣帽间磨蹭了很久,最终选了一套剪裁精良的深蓝色丝绒西装,衬得他肤色极白,贵气又带点慵懒。
宋亚轩正拄着手杖从客厅经过,准备回房,目光不经意扫过,停顿了一下。 “要出门?”他问,语气很自然。 “嗯,有个活动。”刘耀文对着镜子整理袖口,状似随意地问,“……怎么样?”
他问得含糊,但宋亚轩听懂了。他目光在刘耀文身上停留了几秒,那双平静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欣赏,很快消失不见。 “挺好。”他给出两个字的评价,一如既往的简洁,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路上小心。”
只是简单的四个字,却让刘耀文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像被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知道了。”他嘴角弯起,拿起车钥匙出了门。
晚宴星光熠熠,觥筹交错。刘耀文周旋于投资人、品牌方和媒体之间,笑容标准,应对得体,是那个无可挑剔的偶像刘耀文。但置身于这片虚假的热闹中,他脑海里却时不时闪过公寓里那盏安静的壁灯,和宋亚轩那句“路上小心”。
宴会进行到一半,他感到有些闷,借口透气走到露台。夜风微凉,吹散了些许酒意。他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和宋亚轩的聊天窗口。对话还停留在几天前他问“晚上回来吃饭吗?”宋亚轩回了一个“嗯”字。
他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着要不要发点什么。问他腿今天怎么样?复健累不累?晚上吃的什么?这些问题似乎都太过越界,不符合“互不干涉”的协议。
正踌躇间,一个略带油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耀文?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吹风?”
刘耀文回头,是某个合作过的品牌副总,姓王,出了名的爱灌酒和占小便宜。此刻他端着酒杯,脸上带着令人不适的笑容,一步步靠近。
“王总。”刘耀文收起手机,礼貌而疏离地点头。 “里面多热闹,跑出来多没意思。”王总靠得很近,几乎要贴上来,酒气喷在刘耀文脸上,“走走走,回去我再介绍几个投资人给你认识,对你以后发展有好处……”他说着,手就极其自然地搭上了刘耀文的腰,还暧昧地捏了一下。
刘耀文身体瞬间僵硬,胃里一阵翻涌。他强忍着不适,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退了一步,避开那只手:“谢谢王总好意,我有点喝多了,想再吹会儿风。”
“哎呀,年轻人酒量这么差怎么行?”王总不依不饶,又贴上来,这次几乎是把刘耀文半圈在栏杆和自己之间,手更是不老实地往下滑,“哥哥教你怎么醒酒……”
浓重的酒气和侵犯性的触碰让刘耀文的忍耐到了极限。他脸色冷了下来,正要用力推开对方,另一只手臂却突然被人从旁边挽住,一股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力量将他从王总的包围圈里带了出来。
“抱歉,借过一下。”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
刘耀文愕然转头,看到的是宋亚轩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他怎么会在这里?!
宋亚轩今天穿了一身简单的黑色衬衫和长裤,衬得肤色愈发冷白。他一手拄着手杖,另一只手却稳稳地、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姿态挽着刘耀文的手臂,将他护在自己身侧。他的目光甚至没有看那个王总,只是淡淡地扫过露台入口,仿佛只是路过顺便带走自己的人。
那王总显然也愣住了,被宋亚轩身上那种冷冽又理所当然的气场慑住,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宋亚轩不再给他机会,挽着刘耀文,拄着手杖,步伐稳定却快速地离开了露台,将他带离了那片令人作呕的氛围。
一直走到宴会厅外的休息区,宋亚轩才松开手,语气依旧平淡:“刚好在旁边和人谈事,看到你了。”
刘耀文还处在震惊中,心跳得飞快,一半是因为刚才的恶心遭遇,另一半则是因为宋亚轩突如其来的出现和……维护。 “你……你怎么……” “贺峻霖也在里面,他带我过来的。”宋亚轩简单解释了一句,目光落在他脸上,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你脸色不好。不舒服?”
他的关心很直接,不带丝毫旖旎,却让刘耀文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混杂着委屈、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没事……”他摇摇头,声音有些哑,“就是有点闷。谢谢你。”
“嗯。”宋亚轩应了一声,没再多问,“要回去吗?我可以让司机顺便送你。” 他表现得就像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就在这时,那个王总竟然阴魂不散地又跟了出来,脸上带着恼羞成怒的讪笑:“哟,耀文,这谁啊?也不介绍一下?新助理?长得可真不错……”他说着,猥琐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宋亚轩身上打转,甚至伸手想拍宋亚轩的肩膀。
宋亚轩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如同覆上一层寒霜。他没等那只手落下,手杖看似随意地往前一移,精准地格开了对方的咸猪手,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王总是吧?”宋亚轩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居高临下的压迫感,“‘领航科技’的副总?听说贵公司最近正在争取‘山林金融’的B轮融资?”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真不巧,贺总刚好是我朋友。需要我现在请他过来,听听您是怎么‘关照’他弟弟的吗?”
王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冷汗当场就下来了。“山林金融”、“贺总”、“弟弟”这几个词像重锤一样砸得他头晕眼花。他这才惊恐地仔细打量宋亚轩,虽然拄着手杖,但那份气度和冷静,绝非普通人。 “误、误会!都是误会!”他语无伦次,点头哈腰,“我喝多了,胡言乱语!您千万别介意!我这就走!这就走!”他几乎是屁滚尿流地仓皇逃离。
休息区只剩下他们两人。
刘耀文看着宋亚轩,心脏砰砰直跳。眼前的宋亚轩和他认知中那个安静、甚至有些脆弱的伤病患者判若两人。刚才那一刻,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场和精准犀利的反击,简直……
“没事了。”宋亚轩转向他,眼神恢复了平时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个瞬间锋芒毕露的人不是他,“这种人,欺软怕硬。”
刘耀文看着他,晚宴上的虚伪、被骚扰的恶心、还有此刻翻涌的心绪交织在一起,酒精或许也起了作用,一种强烈的、冲动的情感猛地攫住了他。
“宋亚轩。”他忽然叫他的名字。 “嗯?” 下一秒,刘耀文猛地上前一步,伸手捧住他的脸,低头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带着酒气、冲动和太多复杂情绪的吻。莽撞,青涩,甚至有些粗暴。
宋亚轩完全僵住了,瞳孔骤然收缩,握着的手杖“哐当”一声掉落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像是被瞬间冻结,没有任何反应。
刘耀文在双唇相触的瞬间也懵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凭着本能吮吸那两片微凉的、柔软的唇瓣,大脑一片空白。
几秒后,宋亚轩猛地反应过来,开始剧烈挣扎。他用力推开刘耀文,因为动作太大,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脸色煞白,呼吸急促,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慌乱和……一丝被侵犯的怒意。
“你干什么?!”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厉色和颤抖。
手杖落地的声音和刘耀文被推开的行为终于让他清醒过来。看着宋亚轩苍白的脸和惊怒交加的眼神,巨大的恐慌和羞愧瞬间将他淹没。 “对……对不起!我……”他语无伦次,脸颊烧得厉害,“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我……”
宋亚轩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死死地盯着刘耀文,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他。那眼神复杂得让刘耀文心慌意乱。
最终,宋亚轩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刘耀文一眼,那眼神冰冷又陌生,然后弯腰,有些艰难地捡起地上的手杖,甚至没有再看刘耀文一眼,拄着手杖,转身,头也不回地、一步步地快速离开。他的背影僵硬,透着一股极力压抑的愤怒和失望。
刘耀文僵在原地,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晚宴的喧嚣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他失控了。 他越界了。 他亲手打碎了那份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平衡。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一触即离的、微凉的触感,和宋亚轩最后那个冰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