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文化节上的成功与目光
南江大学一年一度的校园文化节，在秋高气爽的周末盛大开幕。主干道两旁支起了各式各样的帐篷和展位，人声鼎沸，彩旗飘扬，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小吃的香气和青春的喧嚣。
漫画社的展位位置不错，靠近中心广场。社长和社员们早早来到现场，紧张又兴奋地进行最后的布置。巨大的显示屏循环播放着刚刚最终完成的宣传动画，旁边还摆放着精美的原画设定集和社员们的手绘作品。
林星辰穿着社服，和其他社员一起站在展位前，负责发放宣传册和介绍社团。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一次次飘向人群，像是在下意识地寻找着什么。
自从那晚秦雪突然造访实验室后，她的心情就一直有些闷闷的。项目圆满成功的喜悦，似乎都被那淡淡的不安和自知之明冲淡了。
她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又觉得这种期待荒谬而徒劳。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喧闹的场合？就算来了，又怎么会特意来看他们的展位？
上午九点，文化节正式开幕，人流瞬间涌了进来。漫画社的展位因为炫酷的动画和精美的画作，很快吸引了不少人驻足围观。
“哇！这动画是你们自己做的？太厉害了吧！”
“画风好棒！这是什么软件做的？”
“同学，你们社团还招新吗？”
询问和赞叹声不绝于耳。社长和社员们忙得不亦乐乎，脸上洋溢着自豪和喜悦的笑容。林星辰也被这种热情的氛围感染，暂时抛开了心里的那点小情绪，积极地投入到讲解和介绍中。
动画播放到高潮部分——主角释放出炫目的终极技能，特效和音效完美结合，引来围观人群的一阵惊呼和掌声。
林星辰看着屏幕上自己参与绘制的人物和场景如此生动地呈现出来，心里也涌起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和满足感。所有的熬夜和努力，在这一刻都值得了。
她忍不住跟着大家一起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
就在她笑得最开心、毫无防备的那一刻，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人群外围。
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人群边缘，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陆宇珩。
他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和牛仔裤，打扮比平时更休闲一些，但那份清冷出众的气质依旧让他在人群中格格不入。他双手插在裤袋里，微微侧身站着，目光似乎正落在他们展位的显示屏上。
他居然……真的来了？
林星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望着那个方向。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看了多久了？
陆宇珩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注视，他的注意力似乎完全被屏幕上的动画吸引了。冷峻的侧脸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柔和了些许，眼神专注，看不出情绪。
动画播放完毕，进入循环。
他这才微微动了一下，目光从屏幕上移开，似乎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前一刹那，他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展位。
恰好，与呆呆望着他的林星辰，目光撞了个正着。
空气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喧闹的人声、音乐声仿佛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林星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停滞了。她看到他深邃的眼眸似乎因为她而微微动了一下。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
大约只有一秒，或者更短。
但那一秒里，林星辰仿佛看到他眼底那惯有的冰封之下，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东西融化了那么一丝丝。那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冰冷或审视，似乎带上了一点……难以形容的、极其浅淡的缓和？甚至……有一丝几不可查的认可？
是错觉吗？是因为阳光太刺眼了吗？
就在她试图分辨那瞬间的眼神究竟意味着什么的时候，陆宇珩已经极其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林星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动作。
他微不可查地、幅度极小地，朝着她的方向，轻轻颔首了一下。
那个动作快得如同幻觉，轻微得仿佛只是脖颈一次无意识的转动。如果不是林星辰的视线一直死死地落在他身上，她绝对会错过这个细微到了极致的示意。
那是什么意思？
是表示他看过了？表示认可？还是……只是对她之前工作的一个简单回应？
没等林星辰从那巨大的震惊和混乱中回过神来，陆宇珩已经转过身，背影很快被人群淹没，消失不见了。
仿佛他从未来过。
只有林星辰还僵在原地，心脏在短暂的停滞后，开始疯狂地、剧烈地跳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雷鸣般的声响。
“星辰？星辰！”社长的喊声把她从失神中拉回来，“发什么呆呢？快来帮忙，这边好多人问！”
“哦……哦！来了！”林星辰猛地回过神，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投入到忙碌中。
可是，她的心思已经完全乱了。
那个身影，那个眼神，那个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的颔首……像电影片段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
他来了。
他看了动画。
他……对她点头了？
这代表了什么？
整个上午，林星辰都处于一种心神恍惚的状态。接待社员时偶尔会走神，笑容也有些心不在焉。
“星辰，你怎么了？脸这么红，不舒服吗？”姜媛趁着人少的间隙，凑过来小声问她。
“没……没有啊，可能就是人太多，有点热。”林星辰连忙用手扇风，掩饰自己的慌乱。
她忍不住又朝之前陆宇珩站过的方向望了一眼，那里早已换了一拨又一拨的新面孔。
中午，人流稍微减少，社长让大家轮流去吃饭休息。
林星辰没什么胃口，一个人坐在展位后面的休息区，拿着瓶水，小口小口地喝着，脑子里依然乱糟糟的。
她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只有一片深蓝色的匿名论坛头像，又点开和陆宇珩的邮件界面（虽然只有她发过去的感谢信和他简洁的回复）。
她想做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能做什么。
难道要发邮件问他“学长你今天是不是来文化节了还对我点头了”吗？那也太蠢了。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快被这种反复无常的情绪折磨疯了。
“嘿！星辰！”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星辰抬头，看到周明轩学长正笑着站在展位前，手里还拿着两杯奶茶。
“周学长？”她连忙站起身。
“路过看看，你们社挺热闹的啊。”周明轩笑着将一杯奶茶递给她，“辛苦了，请你喝。”
“啊，谢谢学长。”林星辰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奶茶。
“动画我看了，做得非常棒，尤其是特效和色彩部分，比上次我看到的时候进步太大了。”周明轩真诚地夸赞道，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脸上，“你肯定花了很多心思。”
他的夸奖让人如沐春风，林星辰的心情也稍微明朗了一些：“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也多亏了学长你之前的指导。”
“我只是提了点小建议，关键还是你们自己厉害。”周明轩笑了笑，很自然地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怎么样？累不累？……”
他态度亲和，言语得体，很快就和林星辰聊了起来，问的都是关于动画制作和社团的事情，让人感觉很舒服。
林星辰也渐渐放松下来，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然而，她并没有注意到。
在远处，人流相对稀疏的一棵梧桐树下，一个黑色的身影去而复返。
陆宇珩手里拿着一瓶刚从旁边便利店买来的冰水，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展位后方正和周明轩相谈甚欢的林星辰身上。
他看着周明轩递过去的奶茶，看着林星辰脸上放松的、带着笑意的表情，看着两人相邻而坐的和谐画面。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沉静得如同深潭寒冰。
握着矿泉水瓶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塑料瓶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响。
他站在原地，看了大约十几秒。
然后，面无表情地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冰水。
喉结滚动，冰冷的液体似乎也无法浇灭那莫名涌起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燥意。
最终，他收回目光，转身，再次毫不留恋地离开了热闹的会场。
背影冷硬，比来时更添了几分生人勿近的寒意。
展位后，林星辰对这一切毫无所知。
她喝着周明轩送的温热的奶茶，听着他温和的话语，心里却还在反复咀嚼着早上那个短暂的瞬间，那个来自冰山的、细微到极致的认可。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文化节喧闹依旧。
她的心，却因为那个消失的身影和一个未解的眼神，而悬在半空，迟迟无法落地。
他那个点头，到底是无意的，还是有心的？
而他的去而复返，和此刻树下那双冰冷的眼睛，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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