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的时候,富春江畔的柳树发了新芽,嫩绿色的枝条垂在江面上,随风飘荡,像极了苏揽月当年在乌篷船上,理渔网时的模样。
张嬷嬷来别院看苏揽月,却发现院门虚掩着,推开门进去,院子里的积雪已经化了,池塘里的冰也融了,可正房里却安静得可怕。她走进正房,看见苏揽月靠在窗边,眼睛闭着,脸色苍白,手里还攥着那块月牙玉佩——已经没了呼吸。
张嬷嬷哭着报了官,按察使赶来时,看着苏揽月的遗体,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两个孩子的苦,知道他们的情,却没想到,苏揽月最终还是选择了随沈砚之而去。
按察使按照苏揽月的遗愿,把他和沈砚之葬在了一起——就在富春江畔的渡头,那株垂柳旁边。两座坟挨得很近,像他们生前一样,永远都不分开。
坟前立了一块碑,上面没有写名字,只刻着两句诗——“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是苏揽月当年在乌篷船上,读给沈砚之听的诗。
后来,有人在沈砚之的书箱里,发现了苏揽月写的那封信。信的最后一句是:“沈砚之,春江的月亮又圆了,可我们的月亮,却再也圆不了了。不过没关系,我来找你了,以后我们一起看月亮,再也不分开。”
日子一年年过去,富春江畔的那株垂柳长得越来越繁茂,每年春天,都会有新的枝条垂下来,覆盖在两座坟上。来往的船夫路过渡头时,总会说起那对苦命的公子——一个是仇人之子,一个是复仇者,却偏偏动了心,最终一起葬在了这春江畔,守着一轮永远都圆不了的月。
有一年七夕,一个小女孩跟着母亲来渡头放河灯。她指着那株垂柳,问母亲:“娘,那下面埋着什么人呀?”
母亲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埋着两个很喜欢对方的人,他们生前没能好好在一起,死后就守在这里,一起看春江的月亮,一起等对方回家。”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手里的河灯放进水里。河灯顺着江水漂远,映着天上的圆月,像一颗落在水里的星星。
江风拂过,柳树枝轻轻晃动,好像有人在轻声呢喃——是沈砚之在叫“揽月”,是苏揽月在应“砚之”。他们的声音混在江风里,飘向远方,飘向那轮永远都圆不了,却永远都亮着的春江月。
春江的潮水依旧每年上涨,海上的明月依旧每年圆满,可属于沈砚之和苏揽月的那轮月,却永远停在了那个七夕的夜晚,停在了那个血月照孤舟的寒夜,停在了他们初遇的渡头,停在了所有温暖又遗憾的回忆里,再也没能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