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苏揽月变得越来越沉默。他不怎么出门，也不怎么说话，每天就守在别院里，守着那株垂柳，守着那盏残灯，像个没了魂的木偶。
管家看他这样，心里着急，劝他出去走走，说杭州城里的菊花开了，热闹得很。可苏揽月只是摇头，说“没兴趣”——沈砚之不在了，再热闹的景，于他而言，也只是空寂。
深秋的一个傍晚，下起了小雨。雨丝打在柳树叶上，沙沙作响，像沈砚之以前在书房里翻书的声音。苏揽月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那支毛笔，一遍遍地写“沈砚之”三个字——字迹从最初的颤抖，到后来的工整，再到最后，墨汁晕开，把纸都染黑了，他还在写。
忽然，院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苏揽月愣了愣——这别院自从他回来后，就没什么人来，会是谁？他起身去开门，看见门外站着一个老妇人，手里拎着一个布包，是沈砚之母亲的奶娘，张嬷嬷。
“揽月公子。”张嬷嬷的眼睛红着，声音哽咽，“老奴从乡下回来，听说……听说二公子没了，就想来看看你。”
苏揽月让她进来，给她倒了杯热茶。张嬷嬷喝了口茶，从布包里拿出一个锦盒，递给苏揽月：“这是夫人当年留给二公子的东西，二公子小时候总揣在怀里，后来长大了，就交给老奴保管。现在……该交给你了。”
苏揽月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块玉佩——月牙形状的，玉质温润，上面刻着一个“砚”字，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月”字。张嬷嬷在一旁说：“夫人怀二公子的时候，就想着，以后要给二公子找个像月亮一样干净的人。当年夫人知道大人贪墨，想揭发他，怕连累二公子，就提前把这玉佩交给老奴，说要是以后二公子遇到了对的人，就把玉佩给他……”
苏揽月攥着玉佩，指尖传来玉佩的温意，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原来沈砚之的母亲早就预料到了一切，原来他和沈砚之的缘分，早在很多年前，就被人期盼着。可这份期盼，终究还是没能抵过命运的残酷。
张嬷嬷走后，苏揽月把玉佩系在脖子上，贴在胸口——那里能感受到心跳，能让他觉得，沈砚之还在他身边。
入冬后，杭州下了第一场雪。雪下得很大，很快就把别院的屋顶、池塘都盖住了，一片白茫茫的。苏揽月裹着厚厚的棉衣，走到池塘边的柳树下——柳树枝上积了雪，像披了件白衫。他想起去年冬天，沈砚之在这里堆了个雪人，说是像他，圆乎乎的，很可爱。
他蹲下身，也想堆个雪人，却怎么堆都堆不像。雪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心里的冷，比这冬日的雪，还要刺骨。
夜里，他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中，好像看见沈砚之走了进来。沈砚之穿着月白色的长衫，笑着对他说：“揽月，别坐在窗边，风大，会着凉的。”他想伸手抓住沈砚之，却怎么都抓不住，只能哭喊着：“沈砚之，你别走！别丢下我一个人！”
等他醒过来时，身边空无一人，只有桌上的残灯还亮着，灯芯烧得只剩下一点点，像他快要熄灭的希望。他咳了几声，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自沈砚之走后，他的身体就越来越差，咳嗽、低烧，成了常事。
他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只在乎能不能再见到沈砚之。他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一封信——写给沈砚之的信，写他这几个月的思念，写他对未来的绝望，写他想早点去找他。
写完信，他把信放在沈砚之的书箱里，和那支毛笔、那张写着“揽月”的纸放在一起。然后，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雪——雪还在下，月光洒在雪地上，亮得像沈砚之的眼睛。
他攥着脖子上的玉佩，轻声说：“沈砚之，我来找你了……你等着我，别走远……”
说完，他缓缓闭上眼睛，靠在窗边，再也没了呼吸。残灯的灯芯晃了晃，终于还是灭了，只留下一缕青烟，飘向窗外，融进了漫天的风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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