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凌赫又一次在深夜的办公室里，对着空气温柔低语
张凌赫“嫣然，今天的夕阳很美，你一定会喜欢。”
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沉寂。
他转过高级办公椅，目光落在对面那张空置了七年的粉色扶手椅上——那是他特意为她留的，从她十八岁来到他身边开始。
万能“张总，需要给您换杯咖啡吗？”
秘书小心翼翼探头。
张凌赫“不用，给林小姐的热牛奶准备好了吗？”
张凌赫头也不回地问。
秘书脸色一白，仓皇退下。全公司都知道，林嫣然小姐三年前就已经不在了。
只有张凌赫不肯承认。
---
林嫣然的灵魂漂浮在办公室一角，心痛得像被撕裂。
她看着小叔每天对着空气说话，看着他在她的生日时依然订制昂贵的礼服，看着他在每个周末清晨开车去墓园，一坐就是一整天。
林嫣然“小叔，我就在这里啊...”
她伸出手，却只能穿过他日渐消瘦的肩膀。
七年了，从她十八岁生日那天鼓起勇气吻了他开始，到这个寒冷的冬夜，张凌赫三十五岁，而她永远停留在了二十五岁。
她记得那天在医院，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他跪在病床前，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落泪。
张凌赫“嫣然，不要走，小叔不能没有你。”
她努力想擦去他的眼泪，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嫣然“小叔...答应我...好好活着...”
他点头，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
但她死后，他食言了。
张凌赫回到他们共同生活过的别墅，每一个角落都保留着林嫣然生前的痕迹。
梳妆台上摆满她喜欢的香水，衣帽间挂着她色彩明丽的衣裙，床头还放着她没看完的小说。
张凌赫“嫣然，我回来了。”
他对着空荡荡的客厅说，然后开始准备晚餐——两人份。
林嫣然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熟练地烹饪她最爱的菜肴，摆盘时细心地加上可笑的胡萝卜雕花——那是他过去从不屑做的小把戏。
林嫣然“小叔，我不饿了，你吃一点好不好？”
她哀求着，明知他听不见。
一年来，张凌赫的体重下降了十五公斤，胃病反复发作，却依然坚持着这种可怕的仪式感。
林老爷曾强行干预，带心理医生来看他，砸掉别墅里属于嫣然的东西。
但老爷子半年前去世后，张凌赫变本加厉，把一切恢复原样，甚至更加极端。
最让林嫣然心痛的是，张凌赫开始出现幻觉。
有时是在会议上，他会突然转头对空气微笑
张凌赫“别闹，嫣然，我在开会。”
有时是在开车时，他会腾出一只手握住旁边的座位
张凌赫“手这么凉，是不是又贪吃冰淇淋了？”
公司上下从最初的同情变为现在的担忧，董事会暗中物色接替他的人选，担心这个曾经商业帝国的掌舵人已经精神失常。
他们不知道，张凌赫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清醒地活在一个自己编织的谎言里。
张凌赫“我今天去了你最喜欢的甜品店，老板问你怎么好久没来。”
晚餐时，张凌赫对着对面的空椅子说
张凌赫“我说你出国旅游去了。”
林嫣然捂住嘴，灵魂不会流泪，但那种酸楚比眼泪更真实。
她试过无数次托梦给他，但生死之间的屏障如此坚固。
别的逝者总能偶尔进入亲人的梦境，她却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直到那个暴风雨夜。
张凌赫发高烧了。连续三天的工作加上淋雨，使他倒在别墅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林嫣然惊慌失措地围着他转圈，一次次试图触摸电话求救，但她的手只能穿过实体。
就在她几乎绝望时，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拽入了一个空间——张凌赫的梦境。
她终于站在了他面前，在一個纯白色的梦境海滩上，就像他们曾经在马尔代夫度过的那一周。
张凌赫年轻了许多，穿着度假衬衫，眼睛里有了光。
他正在堆沙堡，像个大男孩。
林嫣然“小叔。”
林嫣然轻声唤他。
张凌赫抬头，愣住了，手中的沙子从指缝滑落。
张凌赫“嫣然...你终于来看我了。”
他冲过来紧紧抱住她，那么用力，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
林嫣然第一次感到“触觉”，温暖而真实。
张凌赫“我好想你，每一天，每一刻。”
他的声音哽咽。
林嫣然“我知道，小叔，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她抚摸他的脸，梦境让这一切如此真实。
张凌赫“别走了，留在这个梦里，陪我。”
他哀求道，眼神像个害怕再次被抛弃的孩子。
林嫣然“小叔，看着我。”
她捧起他的脸
林嫣然“我已经死了三年了。”
梦境突然震动，天空出现裂痕。张凌赫摇头
张凌赫“不，你只是出国旅游，你会回来的。”
林嫣然“小叔，你记得吗？那天在医院，你答应过我，会好好生活。”
她的声音温柔却坚定
林嫣然“可是你现在在做什么？对着空气说话，活在一个谎言里。”
张凌赫“没有你，生活毫无意义。”
他固执地说。
林嫣然“那如果我告诉你，因为你的执着，我无法安息呢？”
林嫣然狠下心，撒了谎
林嫣然“灵魂需要放下才能前行，小叔。你每一声呼唤都像锁链，把我绑在这个世界。”
张凌赫震惊地看着她
张凌赫“真的吗？”
林嫣然点头，眼泪终于落下——在梦里，她可以流泪了
林嫣然“我在那边很累，小叔。我想继续前行，去一个平静的地方。”
梦境开始崩塌，海浪变得汹涌。
张凌赫“不，不要走...”
张凌赫紧紧抓住她的手。
林嫣然“忘了我吧，好好生活。否则...”
林嫣然深吸一口气，说出最残忍的谎言
林嫣然“我就爱上别人，永远不理你了。”
张凌赫的表情从痛苦转为震惊，最后变成深深的无力。
张凌赫“这是你想要的吗？嫣然。”
林嫣然“这是我需要的。”
她踮起脚尖，最后一次亲吻他的额头
林嫣然“再见，小叔。要幸福地活着，直到我们真正重逢的那天。”
梦境彻底崩塌。
张凌赫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高烧已退，脸上有未干的泪痕。
守夜的助理惊喜地叫来医生。检查完毕后，病房恢复安静。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这是三年来，张凌赫第一次感觉如此清醒——痛苦地清醒。
林嫣然站在床边，紧张地看着他。不知她的谎言是否奏效。
接下来的日子，张凌赫开始慢慢改变。
他不再对着空气说话，不再准备两人份的晚餐，开始按时吃饭，接受治疗。
他重新专注于工作，眼神里有了久违的锐利。
春天来时，他请人重新装修了别墅，将林嫣然的东西细心打包，只留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是她最喜欢的一条丝巾和她十八岁时送他的钥匙扣。
张凌赫“我要开始试着忘记你了，嫣然。”
他对着那个小盒子说，声音平静。
林嫣然既欣慰又心酸。
他终于要向前看了。
一年后的清明，张凌赫来到墓园。
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酒精麻痹的情况下，清醒地站在她的墓前。
张凌赫“嫣然，我答应你的事，我在努力。”
他放下白玫瑰，轻声说
张凌赫“我接受了董事长的职位调动，下周去欧洲分部。”
林嫣然惊讶地飘在他身边。
他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张凌赫“也许距离能帮助我兑现对你的承诺。”
他微笑，眼角有了细纹，但不再是从前那种死气沉沉。
风吹过，樱花花瓣落在他肩头。
张凌赫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
走到墓园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那一瞬间，林嫣然确信他看到了什么——他的目光聚焦在她所在的位置，停留了整整三秒。
但最终，他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坐进了车里。
林嫣然没有跟上去。
她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在牵引她，生死之间的屏障正在变得透明。
林嫣然“再见了，小叔。”
她轻声说，第一次感到真正的平静。
张凌赫在车里看着后视镜中的墓园越来越远，轻轻按了按胸口。
那里有一种释然的轻痛，就像伤口终于开始愈合。
他打开车窗，让春风吹进来，然后发动引擎，驶向没有她的未来——但这一次，他不再害怕。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