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模糊了视线,林阳感觉到沈亦辰攥着她手腕的力道渐渐松懈,他滚烫的额头无力地靠在她肩上,呼吸急促而灼热,显然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沈亦辰?沈亦辰!”林阳慌忙扶住他下滑的身体,让他平躺在沙发上。触摸到他全身湿透且滚烫的衣物,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她冲进卧室,抱来干燥的薄被盖在他身上,又飞快地取来医药箱。额温枪显示39.8度的高烧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她试图帮他脱掉湿透的西装外套,但沈亦辰即使意识模糊,也似乎残留着一丝矜持,微微蹙眉,无意识地抗拒。
“听话,必须换掉,不然会更严重。”林阳放柔声音,像哄孩子一样,手下却坚定地帮他解开纽扣,褪下湿冷的外套和衬衫。看到他精瘦却肌肉线条分明的上身因寒冷和发烧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的心又揪了一下。用干毛巾快速擦干他身上的雨水,然后小心翼翼地用被子将他裹紧。
她拧了冷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又用温水擦拭他的颈侧和手臂,试图物理降温。医药箱里有退烧药,但她看着沈亦辰紧闭双眼、眉头紧锁的脆弱模样,不敢轻易喂他服用,怕引起呕吐或不适。
“冷……”沈亦辰无意识地呓语,身体微微发抖。
林阳立刻又抱来一床被子给他加盖,自己则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隔着一层被子轻轻握住他露在外面的手。他的手依旧冰凉,与额头的滚烫形成鲜明对比。
“我在这里,不怕。”她低声回应,尽管知道他可能听不见。
窗外的暴雨仍在肆虐,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噼啪作响。但在这一方小小的客厅里,灯光温暖,只有彼此交错的呼吸声。林阳看着沈亦辰昏睡的容颜,褪去了平日里的清冷疏离,因为发烧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长睫湿漉漉地搭着眼睑,看起来异常乖巧,也异常让人心疼。
她想起高中时,他生病也总是这样硬撑,从不与人言说。有一次也是发烧,却还坚持来上课,最后晕倒在操场上。是她发现后,慌慌张张地叫了老师,一路陪他去医务室。那时,他醒来后看到守在一旁的她,眼神也是这般复杂,有脆弱,有惊讶,还有一丝她当时看不懂的……依赖。
时光仿佛重叠。只是这一次,守在他身边的人,依然是她。
后半夜,沈亦辰的体温似乎稍微降下一点,但依旧睡得不安稳,偶尔会发出模糊的呓语。林阳不敢离开,一直守在旁边,不停地更换他额头上已经变温的毛巾,握着他的手,低声说着一些安抚的话,尽管内容琐碎,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怎么会这么拼命……”
“工作永远做不完的,笨蛋……”
“下次不许这样了,听到没有……”
“快点好起来……”
天快亮时,雨势渐小,沈亦辰的体温终于降到了38度左右,呼吸也变得平稳绵长,似乎陷入了深度的睡眠。林阳累得几乎虚脱,靠在沙发边缘,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她是被窗外鸟鸣和透过窗帘缝隙的阳光唤醒的。猛地惊醒,第一时间去探沈亦辰的额头——温度已经降下来了,虽然还有点低烧,但已无大碍。他睡得正沉,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均匀。
林阳松了口气,这才感到全身酸痛。她轻轻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准备去厨房弄点清淡的早餐。
当她端着熬好的小米粥从厨房出来时,发现沈亦辰已经醒了。他靠在沙发扶手上,身上裹着被子,正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虽然还带着病后的虚弱,但那双眼睛深邃得像潭水,里面翻涌着太多林阳看不懂的情绪——感激、愧疚、庆幸,还有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
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变得有些黏稠。
“你醒了?”林阳率先打破沉默,走过去,将粥碗放在茶几上,“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亦辰摇了摇头,声音因为发烧而有些沙哑:“好多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顿了顿,才轻声说:“谢谢你……照顾我。”
“没什么。”林阳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避开他过于专注的视线,“你……昨天怎么回事?怎么会淋雨病成那样?”
沈亦辰垂下眼睫,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前天晚上送你回来后,回公司处理积压的文件,想尽快……空出时间。可能有点急,没注意休息,加上昨天下午出门时没看天气……”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林阳能想象到那是怎样不眠不休的强度。都是为了那句“想早点回来见你”。她的心口又酸又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充盈着胸腔。
“先喝点粥吧,暖暖胃。”她将粥碗往他面前推了推。
沈亦辰听话地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晨曦透过窗帘,柔和地洒在两人身上,气氛安静而宁谧。
喝完粥,沈亦辰放下碗,抬起头,目光再次坚定地落在林阳脸上。
“林阳,”他唤她的名字,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昨天我说的话,是认真的。这三年,我每一天都在为能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而努力。我回来了,不是一时冲动,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鼓足了勇气,继续说道:“我知道,我迟到了,让你等了很久,也让你难过了。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他的眼神像最虔诚的信徒,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恳求,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害怕被拒绝的恐惧。
林阳看着他,看着这个在外人面前清冷矜贵、此刻却在她面前流露出全部脆弱和深情的男人。一夜的守护,让她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那些怨怼和犹豫,在看到他奄奄一息倒在雨夜的那一刻,就已经显得微不足道了。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床头柜前,拿起了那枚一直静静躺在那里的钥匙。然后,她回到沙发边,将钥匙轻轻放在沈亦辰面前的茶几上。
“这枚钥匙,”林阳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收下了。”
沈亦辰的瞳孔猛地一缩,难以置信地看着茶几上的钥匙,又猛地抬头看向林阳,眼中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激动,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林阳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温柔的弧度。她轻声说,仿佛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
“沈亦辰,我们……重新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