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握着那枚羽毛书签回到公寓，指尖反复摩挲着黄铜的微凉质感。书签做工精致，流苏柔软，一如沈亦辰这个人，看似清冷，内里却藏着不为人知的细腻。她将书签小心地夹在正在阅读的诗集里，那枚刻着“SY&C”的钥匙依旧静静躺在床头柜上，但此刻看去，似乎不再那么刺眼。
这一夜，她睡得意外安稳。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林阳睁开眼，心中竟隐隐期待起门铃声。然而，直到她收拾妥当准备去书店，门口依旧安静。没有新鲜的满天星，没有温热的粥，也没有那个总会找些笨拙借口出现的人。
一开始，林阳是有些释然的。或许昨日的晚餐和礼物只是一个缓和，沈亦辰终于恢复了理智，意识到他们之间横亘的三年时光和复杂过往，并非轻易能够跨越。这样也好，她对自己说，让一切慢慢冷却，回归应有的距离。
可是，一整天，书店都异常安静。她擦拭书架时心不在焉，整理书目时屡次出错，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口和手机。那个昨晚才新增的、备注为“辰”的对话框，安静得没有一丝动静。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落感，像悄无声息的藤蔓，缠绕上心头。她忍不住点开他的朋友圈——依旧只有一条横线，像他本人一样，将一切情绪藏得严严实实。
第三天，沈亦辰依旧没有出现。
林阳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但效率低下。那种期待落空后的烦躁和隐约的不安，随着时间推移愈发清晰。她甚至开始怀疑，那天晚上车内温和的告别、那份用心的礼物，是否只是自己的一场错觉？或许，他所谓的“回来”，真的只是一时兴起，热度过了，便也散了。
傍晚时分，天色骤然阴沉，乌云低压，闷雷滚动，预示着一场暴雨将至。林阳提前打烊，刚锁好店门，豆大的雨点便密集地砸落下来。她撑开伞，快步走向公寓，雨势太大，伞面被打得噼啪作响，裙摆很快被溅湿。
快到公寓楼下时，借着路灯昏黄的光线和几乎连成雨幕的水汽，她隐约看到单元门旁不起眼的角落里，似乎蜷缩着一个黑影。雨水在地上溅起老高的水花，那身影却一动不动，仿佛与冰冷的墙壁融为一体。
林阳的心莫名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冲过去。
当看清那人影的瞬间，她的呼吸骤然停滞，手中的伞“啪”地一声掉在地上，雨水瞬间将她淋得透湿，她却浑然不觉。
是沈亦辰！
他浑身湿透地蹲靠在冰冷的墙面，昂贵的西装外套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显得他格外清瘦脆弱。头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额前，双眼紧闭，长睫被雨水打湿，不住地颤抖，薄唇紧抿成一条线，毫无血色。他就那样毫无生气地蜷缩在暴雨中，像一件被遗弃的、濒临破碎的珍贵瓷器。
“沈亦辰？！”林阳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恐慌，她扑过去，蹲下身，颤抖着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触手一片冰凉的湿意，以及……衣物下透出的、极不正常的滚烫！
沈亦辰的眼睫颤动了几下，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涣散而无神，努力聚焦了好一会儿，才认出眼前这张写满惊慌和雨水的脸。他想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却只是无力地牵动了嘴角，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雨声吞没：
“林阳……对不起……吓到你了……我……好像……有点撑不住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猛地一晃，不受控制地向前软倒。
林阳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张开双臂，用尽全力接住他冰冷而沉重的身体。他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她身上，额头那骇人的高温透过湿冷的衣物，狠狠烙在她的颈侧，灼烧着她的肌肤，也瞬间焚毁了她所有的理智和伪装。
巨大的恐慌和心疼排山倒海般涌来，让她几乎窒息。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半抱半扶起几乎失去意识的沈亦辰，踉跄着冲进单元门，艰难地打开家门，将他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客厅的沙发上。
“沈亦辰！沈亦辰你醒醒！”林阳跪在沙发边，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拿来干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他脸上、头发上冰冷的雨水和汗水。指尖再次触碰到他滚烫的额头，她的心狠狠揪痛，“你发烧了！怎么会弄成这样？你到底怎么了？”
沈亦辰被她的声音唤醒，虚弱地睁开眼。视线模糊地聚焦在林阳写满担忧、泪水和雨水的脸上，他苍白的脸上，竟缓缓露出一丝近乎虚幻的、满足的笑意。他艰难地抬起手，冰凉的手指轻轻攥住了林阳正在为他擦拭的手腕，力道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依恋。
“别……怕……”他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眼神却异常明亮地锁着她，“三天……赶完了……所有……积压的工作……想……早点……回来……见你……”
这句话，像一道无声却威力巨大的惊雷，在林阳的脑海里轰然炸响，让她整个人僵在原地。
原来这三天的音讯全无，不是退缩，不是放弃，而是他不顾一切、近乎疯狂地压榨自己，只为了能更快地、更毫无阻碍地回到她身边。
看着眼前这个苍白虚弱到极致、却因为能提前见到她而露出满足笑意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份近乎笨拙的、执拗的、几乎赌上一切的深情，林阳所有的心防、所有的犹豫、所有的故作坚强，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荡然无存。
泪水混合着脸上的雨水，失控地涌出。她再也无法抑制内心汹涌的情感，俯下身，额头轻轻抵住他滚烫的额头，哽咽着骂道，声音里充满了心疼和后怕：“沈亦辰……你这个……笨蛋！大笨蛋！”
可是，那双紧紧攥着她手腕的、冰冷的手，和那句用尽全力说出的“想早点回来见你”，已经像最炽热的烙印，深深地、永久地刻进了她的心底。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再也无法，也再也不想，将这个男人从自己的生命里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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