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那句“我想和你一起吃”的话音落下，书店内仿佛有轻柔的弦音悄然拨响，余韵回荡在两人之间微妙的空气里。沈亦辰还被他揽在怀中，刚哭过的眼睛湿漉漉的，眼尾和鼻尖都泛着红，这副脆弱又依赖的模样，与平日里那个清冷自持的沈总判若两人。他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邀请砸懵了，怔怔地看着林阳，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睫毛轻颤着，低声应了一个“好”字，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怯喜。
林阳松开他，看着他迅速低下头，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微皱的衬衫，耳根红得几乎要烧起来，那副羞窘难当的样子，让林阳心底最后一丝别扭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他甚至觉得，这样的沈亦辰，有点……可爱。
“等我一下，我收拾好就关门。”林阳语气自然，仿佛这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约定。
“嗯。”沈亦辰声音依旧有些哑，他乖乖地站到一边，看着林阳利落地收拾柜台，结算账目，关掉一盏盏灯。暖黄的光线次第熄灭，最后只留下门口的一盏小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木地板上。
锁好店门，傍晚微凉的风拂面而来，吹散了书店内氤氲的茶香和残留的微妙情绪。夕阳的余晖给城市的建筑镀上了一层金边。
“想吃什么？”林阳侧头问走在身旁的沈亦辰。他注意到沈亦辰刻意放慢了脚步，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不会显得过于亲近也不会疏远的距离。
“都……都可以。”沈亦辰快速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看你喜欢。”
林阳看出他的紧张，想了想，提议道：“附近新开了一家私房菜馆，味道清淡，环境也安静，要不要去试试？”
“好。”沈亦辰没有任何异议，全然顺从。
菜馆离书店不远，步行即可。一路上，两人并未多言，沉默却不显尴尬。林阳偶尔指一指路边的变化，沈亦辰便轻声应和。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并行，时而交叠。
私房菜馆隐藏在一个小巷弄里，白墙黛瓦，闹中取静。内部装修是简约的新中式风格，包厢雅致，确实很安静。点菜时，林阳征询沈亦辰的意见，他依旧是那句“都可以”，林阳便按照记忆中他的口味，点了几个清淡的菜和一个汤。
等待上菜的间隙，气氛稍稍有些凝滞。包厢里灯光柔和，窗外是小小一方庭院，竹影摇曳。沈亦辰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目光落在眼前的骨瓷茶杯上，像是在研究上面的花纹。
林阳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想打破这过于正式的安静。他拿起茶壶，给沈亦辰续上茶水，随口问道：“这三年，你都在B市？”
沈亦辰像是被惊醒，抬起头，接过茶杯：“嗯，主要在B市。刚开始……比较难，后来公司慢慢走上正轨。”他语气平淡，但林阳能想象其中的艰辛。一个毫无背景的年轻人，要在竞争激烈的科技领域杀出一条血路，其中的压力可想而知。
“很辛苦吧？”林阳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沈亦辰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还好。想着……想着以后，就有动力了。”他没有明说“以后”是什么，但两人心知肚明。他的目光快速掠过林阳的脸，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渴望。
这时，菜陆续上来了。精致的摆盘，诱人的香气，稍稍缓解了包厢内略显沉重的气氛。
“多吃点，看你好像比高中时还瘦了点。”林阳自然地夹了一块清蒸鱼放到沈亦辰面前的碟子里。这个动作做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高中时，他常常这样，把自己饭盒里的肉菜分给看起来清瘦的沈亦辰，那时觉得是同桌之间的照顾，现在做来，却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意味。
沈亦辰看着碟子里的鱼，眼圈似乎又有点泛红。他低声道谢，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斯文又认真，像是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林阳看着他，心里叹了口气。这个人，还是那么容易感动，一点点好就能让他红了眼眶。他不再刻意找话题，两人安静地吃着饭，偶尔交流一下对某道菜的看法，气氛渐渐变得自然起来。
“阿姨和叔叔，身体都还好吗？”沈亦辰放下筷子，轻声问道。他记得林阳那个热闹温暖的家，记得林妈妈爽朗的笑声和林爸爸看似严肃实则包容的眼神。
“都好，我妈还是那么有活力，我爸也惯着她。”林阳笑着摇头，“你呢？……那边……”他问得有些犹豫，指的是沈亦辰那个并不愉快的原生家庭。
沈亦辰眼神黯了黯，语气却平静：“很少联系。我现在，他们干涉不了。”话语简短，却带着一种历经挣扎后确立的决绝和力量。他没有过多描述其中的艰难，但林阳能懂。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必然也伴随着与原生家庭的彻底切割和抗衡。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结账时，沈亦辰抢先一步拿出了卡，这次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眼神恳切地看着林阳：“让我来。”
林阳看着他眼中的坚持，没有再争，只是笑了笑：“那下次我请。”
“好。”沈亦辰立刻应下，眼底漾开浅浅的笑意，为争取到这个“下次”而雀跃。
走出菜馆，夜幕已然降临，华灯初上。晚风带着初夏的暖意，吹拂在脸上，很是惬意。
“我送你回去。”沈亦辰说得很自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林阳没有拒绝。沈亦辰的车就停在附近，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低调而沉稳。他替林阳打开副驾的车门，手护在车门顶上，细节周到。
车内很干净，有淡淡的、像雪松一样的清新香气，和沈亦辰身上的味道一样。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车载音响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
两人都没有说话，静谧的空间里，只有柔和的音乐流淌。林阳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心情是这三年來少有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模糊的期待。
车子在林阳住的公寓楼下停稳。
“到了。”沈亦辰轻声说。
“谢谢你的晚餐。”林阳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阳阳。”沈亦辰忽然叫住他。
林阳回头，车内灯光昏暗，沈亦辰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他递过来一个小小的、丝绒质地的盒子，深蓝色的，在昏暗光线下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这是……”林阳没有接，有些疑惑。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沈亦辰连忙解释，耳根又红了，“只是……今天看到，觉得你会喜欢。就当是……庆祝重逢的……一个小礼物。”他话说得有些磕绊，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林阳看着他那副样子，心软了下来，接过了盒子。打开，里面并不是他预想中的珠宝首饰，而是一枚精致的书签。书签是黄铜材质，做成了羽毛的形状，纹理细腻，尾部缀着细细的蓝色流苏，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确实不贵重，却别致而用心。
“很漂亮。”林阳由衷地说，指尖拂过羽毛的纹路，“谢谢。”
见他收下并且喜欢，沈亦辰明显松了口气，眼底漾开真切的笑意，像夜空中突然绽开的星子，明亮又温暖。
“你喜欢就好。那……晚安。”他轻声说，带着不舍。
“晚安。”林阳拿着书签和盒子，下了车，站在路边，看着沈亦辰的车缓缓驶离，尾灯消失在夜色中。
他转身上楼，回到安静的公寓。没有开灯，他走到窗边，恰好看到楼下沈亦辰的车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不远处停了下来，静静地停了片刻，仿佛在确认他安全到家，然后才真正驶远。
林阳握着那枚微凉的书签，看着窗外璀璨的城市灯火和朦胧的夜空，心中一片宁静。床头柜上那枚钥匙，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他忽然觉得，那个关于“明天”的约定，似乎真的值得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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