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的重心悄然偏移。二十年前那起尘封的钟表铺劫杀案，因其与当前案件在时间符号（四点左右、案卷编号404）、受害者职业（钟表匠）以及可能涉及的“遗忘”主题上的诡异呼应，成为了新的焦点。沈砚几乎可以肯定，寄来闹钟的凶手，与这起旧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然而，跨越二十年的调查谈何容易。当年的侦查技术有限，关键物证遗失，经办人员或退休或调离，甚至像沈砚的恩师老陈那样不知所踪。沈砚亲自拜访了几位仍健在的退休老刑警，他们对那起案子记忆模糊，只记得现场很惨，老陈当时为没能破案耿耿于怀了很久。
“那对老夫妇人很好，手艺也精，可惜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刑警回忆道，“好像……好像他们还有个儿子，当时在外地读大学，出事后才赶回来，后来……后来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儿子？这是一个新的线索！沈砚立刻让岑晞查找当年受害者家属的信息。记录显示，老夫妇确实有一个独子，名叫林念，案发时在京市一所重点大学读精密仪器专业。处理完父母的后事后，林念便办理了休学，此后便像人间蒸发一样，户籍信息再无更新，银行账户也早已休眠。
一个失去双亲、学业中断的年轻人，会去了哪里？他是否对父母之死抱有巨大的怨恨，认为警方无能，让真凶逍遥法外？二十年的蛰伏，他是否已经变成了一个精通化学、机械，并对“时间”和“遗忘”有着扭曲执念的复仇者？
林念的嫌疑急剧上升。他的专业背景（精密仪器）完美契合凶手对闹钟、定制金属环（参考刘明义案）的熟悉程度，也解释了可能接触特殊化学物质的途径。他的动机（为父母复仇）足够强烈，足以支撑起如此复杂而具有仪式感的犯罪计划。
但这一切仍是推测。如何找到消失二十年的林念？他又是如何与老钱产生交集的？
对老钱侄子的询问提供了关键拼图。老钱的侄子证实，他舅舅（老钱）大约在半年前，一次喝酒时曾唏嘘地提起过一桩“陈年老案”，说是一对修钟表的老夫妻死得冤枉，案子没破，他当时还帮忙整理过一些移交过来的旧物证（后来大部分遗失了）。老钱当时嘟囔了一句：“唉，要是那家的孩子知道有些东西还在……不知道会咋想。”
“有些东西？”沈砚敏锐地抓住这句话，“老钱还说了什么？关于‘东西’的？”
侄子努力回想，不太确定地说：“他好像……好像提过一个‘小木头盒子’，说是当时从现场收回来，后来清点时被漏掉，一直塞在旧档案库的哪个角落里，差点当垃圾扔了。他说看着挺旧，也没在意……”
旧档案库！小木头盒子！
所有线索瞬间收束！老钱因为工作之便，可能无意中发现了当年钟表铺案某件未被登记在册、侥幸保存下来的微小物证，并且意识到了其可能的价值（或者只是酒后多言）。他或许曾试图用这个信息做点什么，比如……暗示当年可能与此案有牵连、如今身居一定位置的人（比如王副主任之流，但王副主任的级别似乎不够）？或者，他单纯只是“包打听”的毛病犯了，在某个场合说漏了嘴。
而这番话，很可能被潜伏在暗处、一直关注着与父母之死相关任何信息的林念得知。于是，老钱从一个小小的知情者，变成了必须被“沉默”的对象。凶手选择在市局内部、用那种极具象征意义（闹钟塞口，令他闭嘴）的方式杀掉老钱，既是为了灭口，也是为了警告其他可能知情的人，更是对警方无能的一种残酷嘲讽。
城南仓库的纵火呢？或许那里曾经是林念父母钟表铺的原材料供应商？或者隐藏着其他与旧案相关的秘密？凶手在那里进行了一次“预演”或“清洁”。
而将闹钟直接寄给沈砚，则是对警方最后的通牒和挑衅——“时间到了，该想起你们遗忘的罪孽了”。
推理逻辑上似乎形成了闭环。沈砚立刻下令：全力搜寻林念！动用一切技术手段，排查他可能使用的化名、身份，以及所有与精密仪器、化工产品相关的行业从业人员信息。同时，再次彻底搜查那个旧档案库，寻找老钱提到的那个“小木头盒子”！
就在技术力量全力追踪林念这条线时，对旧档案库的二次搜查有了惊人发现。在一个堆满废旧文具箱子的最底层，许妄发现了一个毫不起眼、沾满灰尘的松木小盒子，盒子没有锁，只是扣着。她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没有文件，没有珠宝，只有几块已经氧化变暗的细小齿轮零件，一块破碎的老式表蒙子，以及……一小撮同样暗红色的、与案件中发现绒布同质的纤维。看来，这个盒子可能是当年从钟表铺现场带回的、装有损坏钟表零件或工具的容器之一，被遗漏至今。
而在盒盖的内侧，许妄用强光手电斜照，发现了一道极浅、似乎是后来刻上去的、模糊的刻痕。那刻痕的形状，让在场所有知悉内情的人心头一震——
一个极其简陋的、歪歪扭扭的十字形刻痕！
虽然粗糙，虽然可能只是无意的划痕，但在“十字架”连环杀手案如同梦魇般萦绕的背景下，这个发现让空气瞬间凝固。沈砚接过盒子，手指抚过那道刻痕，旧警徽冰冷的触感从口袋传来。是巧合吗？还是说，二十年前的旧案，与困扰他多年的“牧神”，也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林念……他会是“牧神”吗？还是“牧神”利用了他？
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但迷雾之后，显露出的是更庞大、更黑暗的轮廓。找到林念，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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