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话剧团排练场瞬间被犯罪现场特有的肃杀氛围笼罩。勘查灯惨白的光线将舞台上的死亡场景映照得如同定格的特写镜头,与周围观众席的昏暗形成强烈反差。
死者苏晚,二十六岁,剧团台柱,以擅长演绎悲剧角色闻名。初步社会关系调查显示,她性格要强,事业心重,近期正为一部新排的先锋话剧《虚无的献祭》担任女主角,该剧内容涉及宗教隐喻与人性挣扎。她的遇害,立刻在文艺圈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许妄和痕检同事对舞台进行了毫米级的勘查。“舞台地面被打扫过,很干净,除了搬运尸体留下的微弱拖痕,几乎没有外来足迹。凶手很谨慎。”她汇报着,目光却紧紧盯着幕布上那个用白色粉末(初步判断是普通的舞台用滑石粉)绘制的荆棘十字架,“这个符号,绘制得很有力,线条连贯,不像匆忙之作。”
蒋时的尸检有了更明确的发现。“致命伤是颈部的圆形穿孔,创口边缘组织瞬间碳化,血管和气管被精准破坏。凶器应该是某种瞬间能产生极高温度的细长金属探针,类似……工业用的高温点焊笔,但更精密。死者体内没有检测到麻醉或束缚痕迹,她是在清醒状态下,被瞬间、近距离杀害的。”他顿了顿,补充道,“创口残留的金属成分和油脂气味,与赵建国私藏的那瓶神经毒素前体物质的容器封口残留物,成分上有相似之处,但纯度更高,工艺更先进。”
又一个与赵建国相关的物证线索!但赵建国此刻正被严密关押,绝不可能是他亲自作案。
纪灼的素描本上,已经详细记录了现场的全景、死者的姿态、幕布上的符号,以及那个被放在侧幕凳子上的木十字架。她反复对比着这个新发现的十字架与档案中“十字架”案的照片,以及刘明义处发现的十字架。
“这个十字架,”她指着自己画下的细节,“雕刻手法和磨损程度,与之前系列案中的非常接近,尤其是边缘那种不规则的、略带毛刺的感觉,像是同一种工具和习惯留下的。但是……”她微微蹙眉,“这个十字架背面,多了一道很浅的、像是无意中划出的斜线刻痕,以前的物证上没有出现过。”
是雕刻者的习惯发生了细微变化?还是刻意留下的新标记?亦或是……不同的模仿者?
岑晞调动了剧团内部及周边所有能调取的监控。排练场内部的摄像头在案发当晚九点后被人为切断了线路。外围监控显示,苏晚是晚上八点五十分独自一人进入剧团的,之后直到尸体被发现,再没有她离开的影像。而在此期间,进出剧团后门的人员和车辆记录模糊,有一个穿着连帽衫、身形中等的人影在十点左右短暂出现在后巷监控的边缘,但无法辨认面貌,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凶手对剧团环境、监控位置以及苏晚的作息很了解。”岑晞总结道,“大概率是预谋作案。”
调查分头进行。周峋带人重点排查与苏晚有过节的人:因角色竞争落败的同事、追求未果的仰慕者、苛刻的剧评人,甚至是因排练噪音与剧团产生过矛盾的邻居。但初步询问下来,这些人的动机似乎都不足以支撑起如此极端、仪式化的谋杀。
沈砚则带着纪灼,在剧团艺术总监的陪同下,仔细查看《虚无的献祭》的剧本和舞台设计图。剧本充斥着关于牺牲、救赎与毁灭的晦涩对白,舞台设计图中,有一个场景恰好需要演员躺在舞台中央,背景是巨大的、带有宗教元素的投影。
“这个设计,和现场……”纪灼低语。
艺术总监是个留着长发、气质忧郁的中年男人,他脸色苍白地解释:“我们……我们是想营造一种超现实的震撼感。但没想到……苏晚她……”
“昨晚除了苏晚,还有谁来过剧团?或者,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来打听过剧团的事情?”沈砚问。
艺术总监努力回想:“昨晚排练结束比较晚,大家陆续都走了。苏晚有时候会自己留下来加练……可疑的人?好像……好像前几天有个自称是民俗研究者的男人来过,想了解我们剧中使用的宗教符号,问得还挺细。但他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不像……”
“有他的联系方式或者监控画面吗?”
“没有留联系方式。监控……我让人找找看。”
就在这时,许妄那边传来了一个关键发现。她在那个木十字架与凳子接触的底部缝隙里,找到了一颗极其微小的、亮蓝色的塑料碎屑,这种材质和颜色,与剧团舞台上常用的某种特定型号的道具齿轮零件完全一致!
凶手在放置十字架时,不慎从身上或工具上掉落了这个碎屑!他接触过剧团的道具!
这条线索立刻缩小了排查范围。技术队对剧团所有道具,特别是涉及齿轮的部件进行了仔细检查,最终在后台一个存放废旧道具的箱子里,发现了一个被拆解的小型、老旧的舞台烟雾机,它的内部几个齿轮有被非专业工具强行撬动改装过的痕迹,缺失的零件颜色正好与发现的亮蓝色碎屑吻合!
而这个被改装的烟雾机,根据舞台工作人员的回忆,原本已经废弃,但最近似乎被人动过,他们以为是其他人在尝试修复,也没太在意。
凶手改装了这个烟雾机?他想做什么?
蒋时立刻将烟雾机内部残留的化学物质与苏晚伤口的气味进行比对。“成分高度相似!凶手很可能利用这个改装过的装置,提取或者合成了某种易燃易爆的高温气体或混合物,并将其压缩引导,制成了那支致命的‘高温探针’!”
一个具备化学知识和机械改装能力,对剧团内部熟悉,并且对“十字架”符号有着病态迷恋的凶手形象,逐渐清晰起来。他利用剧团的资源,就地取材,制造了凶器,布置了现场。
是剧团内部的人?还是那个神秘的“民俗研究者”?
调查似乎找到了有力的抓手。然而,沈砚心中的疑虑并未减轻。凶手的作案手法,显示出的冷静、策划能力和技术力,与“牧神”一贯的风格相符。但他选择苏晚作为目标,是随机?还是苏晚本身,与某些隐藏的往事或秘密有关?
就在警方准备对剧团所有相关人员,特别是能接触到道具和舞台的人进行深入排查时,岑晞收到了物证部门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
那个木十字架上,除了纪灼发现的斜线刻痕,在极其隐蔽的榫卯接缝处,技术人员用显微设备发现了一个用极细针尖刻下的、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符号——
那是一个小小的、歪扭的字母 “L”。
林(Lin)?!
这个字母,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所有的推论!
是巧合?是栽赃?还是那个本该葬身于仓库废墟的复仇者,真的如同幽灵般归来,并且……将他的目光投向了新的“舞台”?
排练场内,气氛骤然变得更加诡谲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