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灯光惨白而集中，打在李辉苍白而亢奋的脸上，将他眼底那抹异样的狂热映照得无所遁形。与大多数被捕后或崩溃或沉默的嫌疑人不同，他似乎将这里视作了另一个“舞台”，而负责审讯的沈砚和周峋，则成了他被迫面对的“观众”。
他对自己杀害苏晚的罪行供认不讳，甚至带着一种炫耀般的得意，详细描述了如何改装烟雾机、如何提取合成高温气体、如何制作那根致命的“艺术探针”，以及如何精心布置那个充满“悲剧美感”的现场。每一个细节，都与他笔记和物证完全吻合。
“她的恐惧，她的惊愕，在那一刻被永恒定格！这才是真正的艺术！超越了庸俗的生死！”李辉挥舞着被铐住的双手，唾沫横飞。
沈砚冷静地看着他，如同观察一个病变的样本。“‘净化者’是谁？”他打断李辉的自我陶醉，单刀直入。
李辉的狂热表情瞬间凝固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随即被更深的偏执覆盖。“他是引路人！是黑暗中的灯塔！他理解我，肯定我的价值！不像你们，只会扼杀真正的才华！”
“他如何引导你？你们如何联系？”
“神圣的交流，岂是你们能窥探的？”李辉嗤笑一声，拒绝透露具体细节，只是反复强调“净化者”对他“艺术追求”的“认可”和“指引”。
审讯陷入了僵局。李辉愿意承认自己的罪行，却将幕后指使者神化，拒绝提供任何实质性信息。
与此同时，技术审讯也在同步进行。岑晞带领团队对那台加密电脑和从李辉处缴获的移动设备发起了总攻。李辉使用的加密方式确实非常复杂，但在警方集中了最优资源的不间断攻击下，防火墙一层层被剥离。
终于，在次日凌晨，一个突破口被强行打开！
“我们进入了那个暗网节点！”岑晞的声音带着通宵奋战后的沙哑与兴奋，“节点内部结构极其复杂，像一个迷宫！但我们捕捉到了一些残存的通讯日志碎片！”
这些碎片化的日志，经过艰难的数据恢复和解读，揭示了一些令人心惊的事实：
“净化者”与李辉的联系并非单向灌输，而是一种双向的、近乎“学术探讨”式的交流。“净化者”会提出一些关于仪式感、符号象征的抽象概念，而李辉则负责提供技术实现的方案。
在苏晚案发生前，“净化者”确实向李辉发送过一条关键信息，内容经过加密，但破解后的核心意思是：“时机成熟。让沉默的钟摆，敲响献祭的序曲。”
更重要的是，在通讯日志中，技术人员发现了一个被多次提及、用于验证身份的动态密钥种子。这个种子的一部分算法特征，与林念最后发送的那段无法解读的乱码，存在高度相似性！
林念的数据流，李辉的暗网密钥……两条看似平行的线，在此刻被同一个加密算法关联了起来！这几乎证实了林念与“牧神”（或“净化者”）之间存在技术层面的联系！
“难道林念也是‘牧神’筛选和引导的目标之一？”周峋看着技术报告，感到一阵寒意，“他的‘闹钟杀手’案，也是在某种‘指引’下完成的？”
这个推测让整个案件的性质变得更加黑暗和庞大。“牧神”似乎是一个隐藏在网络深处的幽灵捕手，专门物色那些内心充满创伤、愤懑或扭曲，并具备一定执行能力的“潜力者”，通过精神蛊惑和技术支持，将他们变成自己散布恐惧和执行“净化”的傀儡！
李辉是其中一个。林念，可能也是。
“必须从李辉嘴里撬出更多关于‘净化者’的信息！他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活口线索！”沈砚压力巨大。李辉的嘴硬，使得“净化者”依旧安全地躲在暗处。
就在沈砚准备调整审讯策略时，物证部门传来了一个关于从李辉工坊搜出的那些木十字架的新发现。在对其木质进行更精细的微量元素分析时，技术人员发现，这些木料并非来自同一批次或同一地区。其中一部分木料的微量元素特征，与之前“十字架”连环案中部分木十字架的木质成分，完全匹配！
这意味着，李辉不仅是在模仿雕刻手法，他甚至可能直接使用了“牧神”提供的、来自早期案发现场的“原始材料”！
“净化者”不仅进行精神控制和技术指导，甚至可能提供了“官方认证”的道具！这表明“牧神”组织可能存在着一个稳定的物资传递渠道，其根基远比想象中深厚。
这个发现让沈砚意识到，李辉的价值可能比预想的还要大。他不仅仅是一个执行者，更可能是连接“牧神”现实世界活动的一个节点。
他再次走进审讯室，这一次，他没有直接追问“净化者”，而是将那份木质分析报告放在了李辉面前。
“看看这个。”沈砚的声音平静无波，“你视若珍宝的‘圣物’，不过是别人玩剩下的边角料。你所谓的‘独立创作’，从头到尾，都活在他的阴影里。你，李辉，不过是他无数提线木偶中，比较顺手的一个而已。”
李辉死死地盯着那份报告，脸上的狂热和得意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戳破真相的苍白和动摇。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进行一场伟大的、独一无二的艺术实践，却发现自己可能只是一个可替换的零件，一个被更高存在利用的工具。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眼神开始混乱。
沈砚知道，这根操控木偶的丝线，第一次，出现了松动的迹象。
而远在暗网彼端的“净化者”，是否会察觉到他其中一个木偶，即将脱离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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