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击的命令悬在沈砚的指尖，楼道里落针可闻，只有队员们压抑的呼吸和心跳在黑暗中鼓噪。目标房门后的微弱灯光，像一只窥视的眼。
就在沈砚手臂即将挥下的瞬间，那扇门——吱呀一声，自己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没有抵抗，没有突袭。门内一片死寂，只有更加浓郁的霉味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药味与腐败的气息飘散出来。
周峋打了个手势，两名队员立刻侧身突入，枪口迅速扫过屋内。沈砚紧随其后。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怔住。
这是一个极其简陋的一居室，家具破旧，灯光昏黄。一个瘦骨嶙峋、头发花白的老人，背对着门口，安静地坐在一张旧藤椅上，面对着墙壁。他的姿态，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警察！不许动！”周峋厉声喝道。
老人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动作，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沈砚示意队员控制房间其他角落，自己缓步上前。当他走到足以看清老人侧脸的位置时，心头猛地一沉。
老人双眼圆睁，瞳孔涣散，嘴角残留着一丝已经干涸的暗红色血迹。他的脸色是一种死寂的灰白。
他已经死了。死亡时间，初步判断不超过两小时。
在老人面前的墙壁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红星化工厂火灾的旧新闻剪报。剪报下方，用红色的马克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第一个基石已归位。牧羊人仍在指引。”
而在老人冰凉、布满老茧的手心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一个手工雕刻的、略显粗糙的小木十字架。
“检查房间！小心陷阱！”沈砚压下心中的震动，立刻下令。
搜查迅速展开。房间狭小，陈设简单，几乎没有像样的个人物品。很快，队员在床底一个破旧的木箱里，发现了更多令人心惊的东西：几本笔记，里面记录着对“十字架”案近乎狂热的崇拜和研究，大量关于红星化工厂火灾的剪报和分析，以及一些尝试复刻“牧神”手法的失败记录。还有一小包用油纸包裹的、与“圣坛”中发现的同款的“苦木”木料，以及几个雕刻工具。
更重要的是，他们找到了一台老旧的笔记本电脑。
技术队员立刻上前检查。电脑没有设置复杂密码，打开后，桌面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加密通讯软件图标。登录记录显示，最后的下线时间，就在一个多小时前。
“他就是‘净化者’？或者说，是‘净化者’在本地的操作员？”周峋看着那些笔记和电脑，难以置信。这个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人，竟然是那个在网络深处蛊惑李辉、可能指挥着多条暗线的幽灵？
“不像。”沈砚蹲在尸体旁，仔细观察。蒋时已经上前进行初步尸检。
“死者有明显的中毒迹象，瞳孔和口腔黏膜符合某种神经毒素反应。死亡过程应该很快。”蒋时冷静地汇报，“但他身体极度虚弱，有长期慢性病的特征。以他的身体状况，不太可能完成苏晚案那种需要体力、敏捷性和精密操作的行凶。”
“他可能只是‘牧神’摆在明面上的一个傀儡，一个被利用的、对火灾怀有深仇大恨的‘基石’。”沈砚站起身，看着墙上那行字，“‘第一个基石已归位’……他被灭口了。因为他的任务完成了？还是因为我们已经逼近，他被当成了弃子？”
“牧羊人仍在指引……”纪灼轻声念着这句话，感到一股寒意，“真正的‘牧神’，还在暗处。”
岑晞那边对电脑的初步勘查也证实了这一点。电脑里的通讯记录被清理得很干净，但通过数据恢复，找到了一些残存的日志碎片，表明这个账号确实与李辉以及那个境外暗网节点有过联系。但所有的指令接收和发送，都经过多重中转和加密，无法追溯到真正的源头。
“他只是一个终端，一个接收指令和传递信息的节点。真正的‘牧羊人’，隐藏得更深。”岑晞总结道。
现场勘查和尸检还在继续。许妄在老人紧握十字架的手指缝隙里，发现了一小片非本人所有的、极其细微的合成纤维，颜色是罕见的暗紫色。而在房间门槛内侧的灰尘中，提取到半个模糊的、不属于死者的鞋印，尺码大约42码，鞋底花纹独特。
真正的“牧神”，或者他的直接执行者，在不久前来过这里！他给老人下了毒，布置了现场，然后悄然离去。
“查这种合成纤维的来源和那双鞋的型号！”沈砚立刻下令。这是追捕“牧神”以来，第一次可能直接关联到其真身的物证！
与此同时，对老人（身份确认为当年火灾幸存者之一，名为孙永贵）社会关系的深入调查发现，他近半年来与一个自称是“慈善机构志愿者”的年轻男人接触频繁，那人时常给他送些生活用品和药品。根据邻居模糊的描述，那人个子不高，总是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但走路时肩膀有些习惯性的倾斜。
这个描述，与李辉工坊附近监控拍到的模糊人影，以及物流园那个身影，在某些特征上隐隐重合！
多条线索的碎片，开始指向同一个模糊的轮廓。
但“牧神”到底是谁？是那个化身“志愿者”的年轻人？还是隐藏在年轻人背后的、更老谋深算的“牧羊人”？
沈砚站在这个充满死亡和谜团的房间里，看着孙永贵手中那个冰冷的十字架。
他们打掉了一个终端，截断了一条线，但那个真正的“牧羊人”，依然隐藏在无尽的羊群之后，用他那扭曲的教义，引导着迷途的羔羊走向毁灭。
而他的下一个“基石”，会是谁？他的羊群，又还有多少？
墙上的剪报和血字，像一声无声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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