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直播间的隔音门“嘭”地一声在李骁舰身后合拢，瞬间将楼梯间里的枪声、撞击声以及应曦那令人遍体生寒的声音隔绝开来。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李骁舰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手心里那枚沾着薛灏霆鲜血的黑色芯片，烫得像块烙铁。
“走！”暖隋安脸色煞白，拽了他一把，声音因急促而尖利，“逆时阵的启动器在控制台！”
直播间里一片狼藉，显然是刚才暖隋安和克隆体搏斗的痕迹。
几盏补光灯摔在地上，玻璃碴子碎得到处都是，映出窗外诡异闪烁的金色雨幕。
李骁舰被暖隋安拖着，踉跄冲到控制台前，屏幕上跳动着乱码，背景是薛氏集团的内部系统界面。
“芯片！插进去！”暖隋安急促地指挥，一边紧张地回头望向紧闭的房门，仿佛那扇门随时会被外面的力量轰开。
李骁舰指尖发颤，将那枚带着薛灏霆体温和血气的芯片，用力按进控制台侧面的接口。
“滴——”
一声轻响，屏幕上的乱码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复杂的、由无数光点构成的旋转星图——逆时阵的启动界面。
“权限确认。监管者代码：XHT-77。开始链接服务器机房……”机械的电子音响起。
就在这时——
“轰！！！”
一声巨响，整个直播间猛地一震！厚重的防火门向内凸起一个可怕的变形，门锁处火星四溅！
应曦冰冷的声音如同附骨之疽，穿透金属门板清晰地传了进来：“薛灏霆，你拦不住我。他的记忆回廊，今天必须重启。”
紧接着是薛灏霆压抑的闷哼，以及身体撞在墙上的沉重声响。
李骁舰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要停止跳动。他下意识就要朝门口冲去。
“别动！”暖隋安死死按住他的肩膀，狐狸眼里全是血丝，“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阵法启动不能中断！你想让他的血白流吗？！”
一句话，像冰水浇头，让李骁舰僵在原地。他死死咬着牙，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是刚才薛灏霆吻他时咬破的伤口又裂开了。
控制台上的星图旋转速度加快，光带流转，发出嗡嗡的低鸣。进度条在缓慢地爬升：10%...15%...
门外的打斗声更加激烈，夹杂着应曦失去耐心的怒斥：“冥顽不灵！”
又是一次重击，防火门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边缘甚至崩开了裂缝，几缕金色的雾气顺着缝隙钻了进来，带着腐蚀般的滋滋声。
“妈的，记忆清洗渗透进来了！”暖隋安骂了一句，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枚鸽子蛋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珠子——忆魂珠。
他眼中闪过一丝肉痛，但毫不犹豫地将珠子拍在控制台上：“撑住！”
忆魂珠的白光形成一个薄薄的光罩，暂时挡住了金色雾气的侵蚀。但珠子本身的光芒，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暖隋安，你……”李骁舰看向他。
“少废话！”暖隋安额头渗出冷汗，死死盯着进度条，“老子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夏兔！等解决了这破事儿，你再不把夏兔完好无损地找回来，我剥了你的皮！”
20%...30%...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煎熬。
突然，门外的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一片死寂。
这种寂静，比之前的喧闹更让人心悸。
李骁舰和暖隋安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祥的预感。
“咔嚓……”
轻微的碎裂声响起。不是来自门外，而是来自控制台上的忆魂珠。
一道清晰的裂纹，出现在了珠子的表面。
“不行……撑不住了……”暖隋安脸色剧变。
话音未落——
“砰！！！”
直播间的整面外墙，连同那扇变形的防火门，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轰然粉碎！
碎石混合着扭曲的金属向内爆裂飞溅！强烈的气流裹挟着金色的雨雾瞬间涌入！
暖隋安首当其冲，被气浪狠狠掀飞，撞在后面的设备架上，哼都没哼一声就晕了过去。忆魂珠“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光芒彻底熄灭，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李骁舰被冲击波推得撞在控制台上，肋骨处传来钻心的痛。他勉强抬头，透过弥漫的烟尘，看到了门口的景象。
薛灏霆单膝跪地，用一把扭曲的军刺支撑着身体，浑身浴血，那件昂贵的西装早已破烂不堪，胸口绷带处更是被鲜血浸透，不断滴落。他低着头，剧烈地喘息着，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而应曦，悬浮在破洞之外的半空中，金色的雨滴在他周身环绕、臣服。他银白的长袍纤尘不染，脸上依旧带着那种悲天悯人的微笑，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
“骁舰，玩够了吗？”应曦的目光越过薛灏霆，落在李骁舰身上，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该回家了。”
薛灏霆猛地抬头，染血的脸上是桀骜不驯的狠厉：“回你妈的家！”
他试图站起来，却踉跄了一下，又是一口血喷出。
应曦轻轻摇头，指尖微抬。
一股无形的巨力瞬间扼住了李骁舰的喉咙，将他整个人提离了地面！
窒息感瞬间袭来，视野开始模糊。他徒劳地蹬动着双腿，双手拼命去抠扯那看不见的枷锁。
“放开他！”薛灏霆目眦欲裂，挣扎着想冲过来，却被一股更强的力量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第七十六次，你也是这么死在我面前的。”应曦的声音带着一丝怀念的惆怅，“可惜，那次他选择了自毁神格，陪你一起湮灭。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他机会。”
应曦的手指缓缓收拢。
李骁舰感到颈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意识逐渐抽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粉色的身影快如闪电，从破碎的墙洞外疾射而入！目标直指应曦！
是去而复返的小熊！她浑身湿透，脸上还带着伤，但眼神锐利如刀，手中握着一把奇特的、闪烁着电弧的短刃！
“放开奶哥！”
应曦似乎有些意外，分神了一瞬，扼住李骁舰的力量微微一松。
就是现在！
一直趴在地上看似失去行动能力的薛灏霆，眼中猛地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军刺当做标枪，裹挟着毁灭般的力量，投向应曦的心口！
同时，他嘶哑的吼声震动了空气：“李骁舰！阵法！”
李骁舰在获得喘息的一瞬间，福至心灵，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控制台那个进度刚刚跳到51%的启动按钮上！
“逆时阵！启动！”
“嗡——！！！！！”
整个直播间，不，整栋琅声雅集大楼剧烈地震动起来！控制台上的星图爆发出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一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陷入了粘稠的泥沼。
李骁舰看到应曦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怒的表情，看到那把军刺悬停在他胸前寸许之地，看到小熊的动作变成了慢镜头，看到薛灏霆望向他的、那双布满血丝却带着决然笑意的眼睛……
然后，是无边无际的白光。
……
意识像是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中漂浮了许久，又像是只过了一瞬。
李骁舰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依然在直播间里，但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飞溅的碎石悬浮在半空，金色的雨滴凝固在窗外，暖隋安倒在设备架旁的姿势定格，小熊突袭的动作也停滞不前。
只有他和单膝跪地的薛灏霆，还能动。
不，还有应曦。他虽然动作变得极其缓慢，但眼神中的震惊和怒火却在缓慢地积聚。
“逆时阵……你竟然……”应曦的声音像是被拉长了的磁带，缓慢而扭曲。
薛灏霆艰难地抬起头，对着李骁舰扯出一个带血的笑：“干得漂亮……奶宝宝……”
他每说一个字，都有血沫从嘴角溢出。
李骁舰冲到他身边，想扶他，却不知从何下手：“你怎么样？！”
“死不了……”薛灏霆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听着……阵法撑不了多久……这是唯一的机会……”
“什么机会？”
“读取……忆魂珠……”薛灏霆的目光投向地上那颗布满裂纹的珠子，“暖隋安那狐狸……把关于夏兔被绑架的关键记忆……封存在里面了……只有狐族血脉或者……特殊的灵触能力……能读取……”
李骁舰瞬间明白了：“我能‘看到’记忆！”
“对……找到夏兔……的位置……和应曦的目的……”薛灏霆的气息越来越弱，“这是……破局的关键……”
李骁舰不再犹豫，扑过去捡起那颗几乎破碎的忆魂珠。珠子入手冰凉，裂纹硌着他的掌心。
他集中精神，像之前触碰那盆绿植一样，将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掌心。
“唰——！”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汹涌澎湃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进了他的脑海！
不再是模糊的画面，而是清晰的场景——
不是夏兔被绑架的过程！
而是……一片古老的战场！尸横遍野，旌旗倒塌！天空是血红色的！
一个穿着古代铠甲、面容与薛灏霆有七分相似的男人，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看不清面容的白衣人，仰天悲啸。那白衣人的心口，插着一把刻着繁复花纹的匕首。
画面一闪。
是一间密不透风的实验室。应曦穿着白大褂，眼神狂热地看着培养舱。舱体里浸泡着的……竟然是那个死去的白衣人！而应曦的手中，拿着一管金色的液体——神格碎片！
最后一個画面，是现代都市的街角。夏兔笑着将一瓶水递给一个流浪画家，她的指尖在触碰瓶身时，一丝微不可查的金光悄然流出，融入了画家的身体。画家原本浑浊的眼睛，瞬间恢复了清明。
记忆洪流戛然而止。
李骁舰捧着忆魂珠，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看到的，根本不是夏兔被绑架的线索！
而是……神格碎片的起源！以及……夏兔能力的真相！她的“月凝露”，竟然是在无意识中分发神格碎片，治愈他人！
更重要的是，那个死在古老战场上的白衣人……给他一种无比熟悉、无比心痛的感觉……
“看到……什么了？”薛灏霆虚弱地问。
李骁舰张了张嘴，却发现声音干涩得可怕：“我……我看到……”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静止的时间，开始恢复了流动。
悬浮的碎石落下，金色的雨滴继续坠落……
而应曦，已经彻底挣脱了逆时阵的束缚，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笼罩了整个空间。
他看向李骁舰手中的忆魂珠，又看向李骁舰那双充满了震惊和迷茫的眼睛，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残酷的了然。
“原来如此……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应曦缓缓抬手，这一次，对准的不再是李骁舰的脖子，而是他的眉心。
“看来，不能只是清洗记忆了。”
“李骁舰，你这条错误的因果线，该彻底清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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