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永孝推开家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只亮了一半，昏黄的光落在他沾着夜露的皮鞋上。他没换鞋，就靠着门框站了会儿——父亲被枪杀的现场照片还揣在西装内袋里，边角被指尖攥得发皱；罗继递来的“效忠信”上，钢笔字迹和警方卧底档案里的笔迹重合；连一直跟他针锋相对的陈永仁，档案袋上“警方卧底”的红戳也刺得他眼睛疼。这些事像块烧红的铁，贴在他胸口，烫得他连呼吸都发紧。
他没去书房，转身往卧室走。林晚星正坐在床边叠他昨天换下的衬衫，听见脚步声抬头，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手里的动作立刻停了。“怎么才回来？”她刚起身，就被倪永孝伸手拽进怀里。他的手臂圈得极紧，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攥着她衣角的手在发抖，连声音都带着点沙哑：“晚星，我找到害我爸的人了……”
林晚星没追问，只是抬手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捋，指尖插进他汗湿的发间轻轻揉着。“先不说了，”她能感觉到他身体里绷着的弦快断了，拉着他往床边走，“你一晚上没合眼，躺会儿。”她替他脱了鞋、解了领带，把他按在枕头上时，倪永孝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她顺势坐在床边，他就侧过身，头埋在她的胸口，像抓住浮木似的圈着她的腰，鼻尖抵着她柔软的衣料，呼吸渐渐沉下去。林晚星掌心贴着他的后颈轻轻打圈，另一只手顺着他的后背慢慢拍，跟哄女儿睡觉时一模一样，直到他的呼吸变得均匀，手指才轻轻拨开他额前垂着的头发。
倪永孝醒来时，窗外的太阳已经斜到了窗台。他摸了摸身边的位置，只剩一点余温，起身套上衬衫，脚步轻得像怕惊动什么。走到客厅就闻到了排骨汤的香味，厨房的玻璃门没关，能看见林晚星系着围裙在切胡萝卜，女儿小念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个塑料勺子敲碗边。
“妈妈，爸爸怎么还没起呀？”小念的声音软乎乎的，“爸爸是小懒猪吗？”
林晚星低头笑了笑，把切好的胡萝卜放进汤锅里，回头刮了下她的鼻子：“爸爸昨天查事情熬了一整夜，累坏了，宝宝别去打扰他，好不好？”
“哦……”小念点点头，忽然歪着脑袋往门口看，眼睛一下子亮了，“爸爸！”
倪永孝站在门口，看着女儿蹦着扑进他怀里，小手抓着他的裤腿往上爬。他弯腰把她抱起来，下巴抵着她的发顶笑，指尖蹭了蹭她软乎乎的脸颊——刚才在书房里压着的戾气，好像被这声“爸爸”冲散了大半。林晚星端着汤勺走过来，伸手替他理了理衬衫领口，眼底带着点笑意：“醒了？正好，汤快好了，洗把脸就吃饭。”
小念搂着倪永孝的脖子，把脸贴在他脸上蹭了蹭：“爸爸，你的胡茬扎不扎呀？”
倪永孝低头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又看了眼身边温声说话的林晚星，胸口那块烧红的铁，好像终于被这满室的烟火气，焐得凉了些。
餐桌上的汤碗还留着余温，小念捧着半杯牛奶，坐在地毯上搭积木，搭到歪倒时就皱着小眉头看向倪永孝，见他笑着点头，又立刻重新摞起。林晚星收拾完碗筷出来，就看见倪永孝蹲在女儿身边，指尖帮她扶稳最顶上的方块，侧脸在暖黄的落地灯底下，少了些平日的冷硬。
“小念，该睡觉啦。”林晚星走过去，轻轻捏了捏女儿的脸蛋，“明天还要去幼儿园跟小朋友玩呢。”
小念立刻瘪起嘴，伸手抱住倪永孝的胳膊晃了晃：“爸爸，我还想再玩一会儿嘛，就一会儿。”
倪永孝低头看她，指尖蹭了蹭她沾着奶渍的嘴角，声音放得极柔：“乖，明天爸爸早点回来陪你玩，现在先睡觉，好不好？”
小念犹豫了几秒，还是点了点头，伸手要林晚星抱。林晚星把她抱起来，倪永孝跟在后面，看着女儿趴在妈妈肩膀上，眼睛慢慢眯成一条缝。进了儿童房，林晚星把小念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到她腰际，轻轻哼起以前哄她睡觉的摇篮曲，倪永孝坐在床边，指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小念的呼吸变得绵长，才跟着林晚星轻手轻脚地退出去，带上门。
客厅里只剩下落地灯的光，倪永孝拉着林晚星坐在沙发上，没等她开口，就先伸手把她圈进怀里。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比刚才哄女儿时沉了些，带着点压不住的涩意：“我爸当年……是韩琛的老婆，联合黄秋生杀的。”
林晚星的身体顿了顿，抬手轻轻覆在他环着自己的手背上——他的指尖是凉的，还在微微发紧。她没追问细节，只是侧过身，回抱住他的腰，声音坚定得没半点犹豫：“阿孝，欠了的，总得还。不管是谁，我都陪着你。”
这话像颗石子落进倪永孝心里，压了许久的憋闷好像终于有了个出口。他收紧手臂，把她抱得更紧，脸埋在她的颈窝，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洗发水味，比任何东西都让他安心。“有你在就好，”他的声音贴着她的皮肤，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脆弱，“晚星，别离开我。”
林晚星没说话，只是抬手顺着他的后背慢慢拍，像刚才哄小念那样，一下一下，温柔得能化掉他心里的寒霜。客厅里很静，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晚风，和两人交叠的呼吸声，缠在一起，成了他在这满是算计的局里，唯一的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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