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正要好好看看。”
烛影摇红,罗帐轻垂。掩去了低吟浅喘,也掩去了沉璧在情动迷离之间,于弘历看不见的角度,眸中那一闪而逝的冰冷与清明。她这轮被迫移栽至紫禁城的月亮,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在这片陌生的土壤中,努力扎下根须。
自那日侍寝后,沉璧,这位来自西域的和贵人,仿佛一株骤然绽放的异域奇花,牢牢吸引了大清天子的全部目光。恩宠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夜夜专宠,一时间,六宫粉黛在皇帝眼中皆失了颜色。
不过短短数月,一道更令人震惊的旨意颁下:和贵人沉璧,柔嘉敏慧,深得朕心,着晋封为顺嫔。
“顺”之一字,寓意温顺和婉,可六宫众人看在眼里,这位新晋的顺嫔,其圣宠之盛,行事之风,与“顺”字似乎并无太多干系。她的荣宠,已非简单的“得宠”可以形容,几乎是“独宠”。弘历不仅留宿承乾宫西配殿的次数远远超过其他宫苑,连批阅奏折、御花园散步,也常常要顺嫔随侍在侧。
她依旧不太会说漂亮的汉话,有时甚至需要比划,但弘历却觉得她那带着口音的只言片语别有情趣。她不像其他妃嫔那样精通琴棋书画,却能讲许多天山脚下的传说,跳起那些充满生命力的舞蹈。她时而纯真如赤子,对宫中规矩懵懂不解,时而又在床笫之间展现出与白日里截然不同的大胆与热烈,这种极致的反差,让尝惯了精致“盛宴”的弘历,如同品到了一杯烈性的马奶酒,初尝辛辣,而后甘醇悠长,欲罢不能。
这般的独宠,自然在暗流汹涌的后宫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承乾宫的门槛几乎要被前来“道贺”或打探虚实的各宫娘娘踏破。面上是姐妹情深的笑语盈盈,背后却是无尽的酸楚、嫉妒与揣测。皇后富察氏端庄依旧,眉宇间却难掩忧色,屡次以“雨露均沾”为由委婉劝谏,弘历面上应承,转头却依旧故我。其他位份高的妃嫔,如纯贵妃、嘉嫔等人,更是暗地里咬碎了银牙,宫中关于顺嫔“狐媚惑主”、“身带异香,擅使妖术”的流言悄然滋生。
傅恒的担忧已成现实。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来自宫外圆明园的那位——令贵妃魏璎珞处传来的无形压力。尽管魏璎珞因在圆明园为太后祈福而暂时离宫,但傅恒知道,以她的心性和手段,绝不可能对此等局面坐视不理。这紫禁城的天,因这轮“天山明月”的强势升起,已然变了颜色。
这一日,弘历下朝后,未去养心殿处理政务,径直来到了承乾宫。
殿内,沉璧并未像往常一样迎出来,弘历挥手制止了宫人的通报,信步走入内室。
只见沉璧穿着一身简单的西域常服,未施粉黛,正坐在窗边,手中拿着一把小巧的匕首,专注地削着一块木头,地上已有些许木屑。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那认真的侧脸,与她舞动时的妖娆、侍寝时的柔媚又截然不同,竟有一种匠人般的沉静与专注。
“爱妃这是在做什么?”弘历好奇地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