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禹带来的小风波刚刚平息,生活似乎重归宁静。但苏晓没想到,真正的考验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她内心深埋的不安,以及一次偶然的“眼见为实”。
那天,苏晓所在的班级需要集体参观一个科技展览,地点恰好在市中心的一栋高级写字楼里。展览内容枯燥,苏晓听得昏昏欲睡,趁着自由活动时间,她溜达到大楼中庭想透透气。
中庭设计现代,通透明亮,有一家格调很高的咖啡厅。苏晓百无聊赖地靠着栏杆,目光随意扫过咖啡厅的落地窗,然后,她的呼吸猛地一滞。
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清冷孤绝的背影,她再熟悉不过——是凌霜。
而坐在凌霜对面的,正是那个让她如鲠在喉的陈禹。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们身上。陈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身体微微前倾,似乎在说着什么。而凌霜,虽然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安静地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杯她很少会碰的咖啡。
苏晓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血液仿佛逆流,冲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屏蔽名单?不必要的社交冗余?那现在这算什么?
她想起凌霜解释时那平静无波的脸,想起自己当时那点隐秘的欢喜……像是一个巨大的讽刺。冰冷的恐惧感迅速攫住了她,比面对讨债人时更甚。那种即将被抛弃、被欺骗的预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看着陈禹将一个文件袋推倒凌霜面前,凌霜低头看了一眼,并没有拒绝。
那一刻,苏晓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什么核心参数,什么综合最优解,都是骗人的!在更“优质”的选择面前,她这个麻烦不断的“变量”,随时可以被清理掉!
她再也看不下去,猛地转身,几乎是逃离了中庭。展览,同学,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她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找个没人的角落躲起来。
回到公寓,苏晓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她没有哭,只是抱着膝盖坐在床上,浑身发冷。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咖啡厅里的那一幕,每一个细节都像刀子一样凌迟着她的心。
傍晚,凌霜回来了。她像往常一样,放下东西,准备去厨房。
“我看到你了。”
苏晓的声音从卧室门后传来,冰冷,带着颤抖,像绷紧到极致的弦。
凌霜的脚步顿住,转过身,看向紧闭的房门。
“今天下午,在XX大厦的咖啡厅。”苏晓的声音提高,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和愤怒,“和陈禹。你不是说他被屏蔽了吗?你不是说他有‘社交冗余’吗?那你们为什么还会坐在一起喝咖啡?!你骗我!”
最后三个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绝望的指控。
门外一片死寂。
过了好几秒,凌霜的声音才响起,依旧平静,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跟踪我?”
“我没有!”苏晓像被踩到了痛处,猛地拉开门,赤红着眼睛瞪着门外的凌霜,“我们班去那里参观!我碰巧看到的!怎么?被我撞破了,没法解释了是吗?”
凌霜看着苏晓激动得浑身发抖的样子,眉头紧紧蹙起。她似乎想说什么,但苏晓根本不给她机会。
“你不用解释!”苏晓尖声打断她,眼泪终于决堤,“我知道我是什么!一个拖油瓶!一个麻烦!他呢?他有钱,有地位,能给你更好的资源,更‘高效’的合作,对不对?所以你才会去见他!什么屏蔽名单,都是骗我的!”
她的话像失控的子弹,疯狂地扫射,既伤害对方,也伤害自己。长久以来积压的不安、自卑、以及对未来不确定的恐惧,在这一刻全面爆发。
凌霜的脸色在她一声声的指控中,渐渐变得苍白。她看着苏晓,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出现了裂痕,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深的、被误解的无力感。
“苏晓,”她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情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苏晓哭着质问,“你告诉我啊!”
凌霜张了张嘴,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她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失望。
“你情绪不稳定。”她重复了上次争吵时的话,语气却比那次更冷,更疏离,“我们无法沟通。”
说完,她转身,径直走向书房,再次将门关上。
这一次,那扇紧闭的门,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苏晓瘫坐在卧室门口,泪水模糊了视线。投影的裂痕,不仅映照出她内心的恐慌,似乎也真的,撕裂了她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
冷战,以最伤人的方式,再次降临。而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冰冷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