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激烈的冲突像一场高烧,退去后,留下的是虚脱般的疲惫和需要小心维护的脆弱平衡。接下来的日子,公寓里弥漫着一种刻意的平静。
苏晓变得异常小心翼翼。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叽叽喳喳,说话前会先观察凌霜的脸色。她会抢着做所有家务,把凌霜按在沙发上休息,递水递水果的动作都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晚上,她依旧会下意识地靠近凌霜,但身体接触变得谨慎而短暂,仿佛怕自己的触碰会引来不适。
凌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没有拒绝苏晓的示好,但也没有给予太多回应。她恢复了规律的作息,按时工作、学习,只是话更少了,眼神时常会放空,带着一种若有所思的疏离。她不再主动提及任何与未来相关的话题,包括那份引发风波的奖学金。
这是一种无声的惩罚,也是一种自我保护。信任的瓷器被打碎,即使用最仔细的粘合剂,裂痕依然清晰可见。凌霜需要时间重新校准自己的付出和期望,也需要确认苏晓的悔悟,不仅仅是因为愧疚。
周五晚上,苏晓在整理书包时,无意中翻出了那张陈禹给的、印着甜品店logo的名片。她像被烫到一样,立刻把名片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心跳却依旧紊乱。那个名字,连同那场误会,成了她心里一根不敢触碰的刺。
周六早上,苏晓醒来时,发现凌霜已经不在身边。她心里一慌,赤脚跑出卧室,看到凌霜正站在阳台上,背对着她,望着远处。清晨的风吹起她单薄的衣角,背影显得格外孤寂。
苏晓默默地去厨房准备早餐。这一次,她没有再试图做复杂的食物,只是热了牛奶,烤了吐司。当她端着早餐走到客厅时,凌霜已经从阳台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
“吃早餐了。”苏晓小声说。
凌霜“嗯”了一声,走过来坐下,安静地开始吃。两人之间只剩下咀嚼声和杯盘轻微的碰撞声。
“那个……”苏晓鼓起勇气,打破沉默,“奖学金的事……我真的不要了。我们不想它了,行吗?”
凌霜拿着吐司的手顿了顿,没有抬头,淡淡地说:“申请截止日期是下周五。你可以自己决定。”
她把选择权完全交还给了苏晓,不带任何引导或倾向。这是一种尊重,也是一种距离。
苏晓的心沉了沉。她明白,凌霜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你的路,终究要你自己走。我不能,也不会再替你做出可能引发误会的决定。
“我不要。”苏晓坚定地摇头,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没有它,我也可以努力。我可以申请别的奖学金,可以更努力地学习拿更高的分数……我不想再因为任何事,让你难受了。”
凌霜终于抬起头,看向她。苏晓的眼睛里没有赌气,只有一种经过思考后的、清晰的决心。
凌霜看了她几秒,然后极轻地点了下头:“好。”
没有多余的话,但这个“好”字,似乎比之前几天的沉默,多了一点点温度。
初愈的边界是敏感而脆弱的。她们不再轻易跨越雷池,言语和行为都带着试探和考量。但至少,她们都还在努力地留在边界之内,没有转身离开。
就像经历了一场严冬的两棵树,枝叶暂时凋零,但根系还在土壤下紧紧相连,等待着下一个春天的到来。而此刻的沉默和距离,或许正是伤口愈合所必需的、安静的养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