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午后,阳光透过香樟树叶的缝隙,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晚背着半人高的画板包,手里拎着个装着逗猫棒的布袋子,脚步轻快地走进中央公园。
“年糕,慢点跑。”她低头看向脚边那团橘色的毛球,语气里带着无奈的纵容。
被叫做年糕的橘猫显然没把主人的话放在心上,肉垫踩在石板路上悄无声息,圆溜溜的琥珀色眼睛正警惕地盯着不远处蹦跳的麻雀。它突然弓起脊背,尾巴像小旗子似的竖了起来,下一秒就挣脱了苏晚松开的牵引绳,像颗橘色炮弹般冲了出去。
“年糕!”苏晚惊呼一声,下意识地追上去。画板包在背后颠得厉害,里面的马克笔和速写本撞出哗啦啦的声响。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
年糕的目标根本不是麻雀,它被斜前方一道黑色的影子吸引,径直冲了过去。那是一只体型矫健的边牧,正被主人牵着慢悠悠地散步。橘猫的突然袭击显然打乱了边牧的节奏,它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兴奋地摇起尾巴,开始和年糕绕着圈追逐。
“黑炭,停下!”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苏晚只顾着追猫,没注意脚下的路沿,被边牧甩动的牵引绳绊了个正着。她惊呼着向前扑去,画板包重重砸在地上,拉链崩开,里面的画具散落一地——刚画了一半的猫咪插画被风吹得翻滚起来,几支昂贵的水彩颜料摔在地上,管身裂开,靛蓝和鹅黄的颜料在青石板上晕开难看的污渍。
“你就不能看好自己的猫吗?”
冰冷的质问声在头顶响起。苏晚撑着地面坐起来,膝盖传来一阵钝痛,她抬头望去,撞进一双格外冷静的眼眸里。
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卡其色休闲裤,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腕。他的五官很周正,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此刻他正弯腰把那只叫黑炭的边牧牢牢牵在手里,黑炭还在兴奋地朝年糕摇尾巴,被他轻轻扯了一下牵引绳,立刻乖巧地坐下了。
“我……”苏晚看着散了一地的画具,心疼得眼圈发红,“明明是你的狗先动的手!”
“我的狗一直好好待在我身边,是你的猫突然冲过来挑衅。”男人的声音没有起伏,目光扫过地上的颜料渍,“而且,遛猫不牵好牵引绳,是基本的常识。”
“年糕平时很乖的,今天是个意外!”苏晚不服气地反驳,“再说了,你至于这么凶吗?不就是几只猫和狗打闹,用得着上纲上线?”
她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人,好像全世界只有他最懂规矩。刚才要是他能及时拉住狗,自己也不会摔倒。
男人皱了皱眉,似乎不想和她争辩,只是弯腰检查黑炭的爪子:“黑炭没受伤,算你运气好。”
“你什么意思?”苏晚气得站起来,膝盖的疼痛让她踉跄了一下,“难道你还想让年糕受伤不成?”
“我只是陈述事实。”男人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果宠物主人都像你这样不负责任,公园就不该允许带宠物进入。”
“我不负责任?”苏晚简直要气笑了,她指着地上的画具,“我为了追它摔成这样,画具全毁了,你还说我不负责任?”
橘猫年糕似乎终于意识到气氛不对,颠颠地跑回苏晚脚边,用脑袋蹭着她的裤腿,发出委屈的“喵呜”声。黑炭也跟着站起来,冲着年糕轻轻“汪”了一声,像是在道歉。
男人的视线落在年糕身上,表情柔和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淡:“收拾好你的东西吧,下次注意。”
说完,他牵着黑炭转身就走,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僵硬。
苏晚看着他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空气跺了跺脚:“什么人啊!”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散落的画具。那幅画了三天的插画已经被踩脏了一角,颜料管的裂口根本无法修复。苏晚叹了口气,把东西一股脑塞进画板包,抱着年糕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橘猫似乎知道自己闯了祸,乖乖地窝在她怀里,用尾巴尖轻轻扫着她的手背。苏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心里的火气慢慢降了下去,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无奈。
“都怪你,小捣蛋鬼。”她戳了戳年糕的额头,语气里却没什么责备,“这下好了,不仅画没了,还遇到个冰块脸。”
阳光渐渐西斜,公园里的人多了起来。苏晚抱着年糕,看着地上那摊洗不掉的颜料渍,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自己活了二十六年,还是第一次因为一只猫和人吵架,而且吵得这么狼狈。
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低声对年糕说:“走吧,回家。以后带你出来,可得把你看紧了。”
至于那个冷面男人和他的边牧,苏晚心想,最好这辈子都别再遇见了。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和人开玩笑。三天后,当苏晚抱着上吐下泻的年糕冲进市中心那家口碑极好的连锁宠物医院时,在诊室里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瞬间愣住了。
白大褂穿在男人身上格外合身,胸前的铭牌清晰地印着两个字:陆昭。他正低头看着病历本,侧脸的线条在顶灯的光晕下显得柔和了些,但那双眼睛依旧冷静得像结了层薄冰。
“下一个,年糕。”陆昭抬起头,目光落在门口的苏晚身上,显然也认出了她,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苏晚抱着怀里蔫蔫的橘猫,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世界这么大,怎么偏偏就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