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头灯光照亮车道中央那道瘦长身影的瞬间，姜姝的手已经按在车门内侧的应急开关上。司机正要再次鸣笛，她低声说：“别出声。”
头顶阳台的反光消失了，但危险预警仍悬在神经末梢，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她看清了——那人站姿笔直，肩膀微沉，是蓄力待发的姿态。
她猛地推开车门，身体向侧面翻滚。几乎同时，一道黑影从二楼跃下，破风而至，直扑副驾驶位置。落地时激起一圈尘灰，水泥地面裂开细纹。
姜姝单膝点地，袖口一抖，冰刃已在掌中凝成。寒气顺着指尖蔓延，她没有迟疑，横臂格挡。金属与冰刃相撞，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火星溅在鞋面。
对方一击落空，立刻后撤，脚尖轻点假山石面，身形飘忽。她认出来了，这步伐不是现代格斗术，也不是军用擒拿，而是某种刻意扭曲重心的移动方式——和码头仓库天台上的狙击手同源。
“幽冥步。”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眼角抽了一下。
那人戴了覆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瞳孔泛着不自然的灰白色。他不再试探，低吼一声，双拳交错攻来，每一击都奔着要害，指节划过空气带着腥风。
姜姝侧身避过咽喉一击，反手将冰刃甩出。刀锋擦着他左肩掠过，带出一道血线。可伤口刚绽开，肌肉竟迅速收紧，血液变黑，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压制了伤势。
这不是普通人。
她借力跃向庭院中央的凉亭，脚踝传来一阵钝痛，那是之前攀爬集装箱留下的旧伤。但她没停下，手指在亭柱上一抹，灵力悄然布下感应丝线。
袭击者追了过来，动作依旧迅猛，但在靠近凉亭三步之内时，脚步明显一顿。他察觉到了。
姜姝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假装踉跄，身子歪向一侧，像是支撑不住。那人果然扑上，右手成爪直取她心口。
她猛地抬肘，灵力自脊椎窜起，瞬间爆发。冰刃从掌心射出，穿透对方防御，在他左肩胛下方狠狠刺入，深入寸许。
一声闷哼。
那人猛地后退，捂住伤口，鲜血从指缝里渗出，滴落在草坪上。他眼神剧烈波动，似乎没料到自己会受伤。更让他惊骇的是，那道伤口周围开始泛起霜色，皮肉僵硬，经脉被冻结了一截。
他咬牙，突然抬起右手伸进嘴里，牙齿狠狠一合。
“噗”的一声，口腔内传来轻微爆裂音。一股焦糊味扩散开来，伴随着浓烈的腐腥气息。他的舌头已经烂了大半，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哑的呜咽。
姜姝皱眉。这是死士才会用的毒管，一旦触发，不仅毁掉发声能力，还会加速血液循环，让人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更强战力——然后迅速死亡。
但她没追。
那人强撑着转身，几个起落便跃上围墙。身形在月光下一顿，随即消失在院外。血迹断断续续洒在草丛间，一直延伸到墙根。
她站在原地，呼吸平稳，掌心的冰刃缓缓消散。风衣下摆沾了泥和血，右手指节因用力过度有些发麻。
司机这时才敢下车，声音发颤：“小姐，要不要报警？”
“不用。”她掏出对讲机，按下通话键，“封锁今晚所有出入记录，清理现场痕迹，就说保安演习出了点状况。另外，调取围墙内外最近半小时的监控，重点关注这个人逃离的路线。”
说完，她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草地上的血渍。触感黏稠，颜色偏暗，闻起来有种类似铁锈混着药渣的味道。她见过这种体质的人——长期服用魔气淬体丹药，五脏六腑都会慢慢腐化，活不过三年。
这不是厉云霆能请来的杀手。
她沿着血迹往前走，绕过假山，来到围墙内侧的一片矮灌木丛。草叶被踩倒了一片，在最深处，她发现了一枚金属物件半埋在土里。
捡起来时，上面还沾着血。
她用袖角擦了擦，露出阴刻纹样：两条蛇缠绕着一把短剑，线条冷峻，极具压迫感。背面刻着一个编号：L-07。
厉家私卫的令牌。
她盯着它看了几秒，然后收进内衣夹层。这个编号不属于公开登记的安保序列，也不是普通保镖持有级别。能调动这样一支隐秘力量的人，在厉家内部地位不会低。
而今晚在码头，她亲眼看见厉云霆亲手接过那份清关备忘录。
两者之间，必然有关联。
她站起身，拍了拍风衣上的草屑，朝主楼走去。经过客厅落地窗时，瞥见沙发上坐着个模糊人影。她脚步一顿，随即认出那是父亲常穿的羊绒毯披在身上。
不对。
她停在玄关处，脱下鞋子，动作很轻。刚才回来时，管家说过父亲今晚出差去了临城，至少三天后才回。
她缓步穿过走廊，手指贴在墙壁上，灵力悄然释放，感知屋内动静。二楼左侧书房有微弱热源残留，像是有人刚刚离开不久。
她没上去。
而是先回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保险柜，取出一个密封袋。把令牌放进去，再塞进床底暗格。做完这些，她才走向楼梯。
二楼静得过分。
她在书房门口停下，耳朵贴近门板。里面没有声音，但门缝透出的空气带着一丝极淡的檀香——那是厉家老宅专用熏香的味道。
她拧动把手，门没锁。
推开门，书桌整洁如常，台灯亮着，玻璃镇纸压着一份文件。她走近一看，是集团下周董事会的议程草案，但她记得自己明明把原件留在办公室了。
有人翻过她的东西。
她拉开抽屉检查，日记本的位置挪了半寸，钢笔从右侧移到了左侧。再看墙面挂钟，时针指向十二点零七分，可她知道家里所有钟表都在昨晚十一点整自动校准过时间，误差不超过三秒。
这只钟慢了五分钟。
她伸手拨动指针，当分针转到“十二”时，听到背后传来极其细微的“咔”一声。
回头望去，书架右侧的第三格木板微微凹陷了一线。
她走过去，手指沿着边缘摸索，很快找到机关。轻轻一按，整块书架无声滑开，露出后面一道窄门。
里面是个不足两平米的暗格空间，墙上钉着几张照片。她凑近看，第一张是她母亲年轻时的模样，背景是姜家老宅后院。第二张是她自己，拍摄于三个月前，地点在公司停车场。第三张，则是一个男人背影，穿着深灰色风衣，站在雨中的码头。
照片底下，压着一张便签纸，字迹潦草：
“L-07任务失败，目标警觉性过高。建议启用备用方案。”
落款只有一个字母：**Y**。
她盯着那个字看了很久。
然后伸手取下照片，正要放进衣兜，忽然听见楼下传来钥匙插入门锁的声音。
她立刻关掉台灯，退回走廊阴影里。
门开了，脚步声沉稳，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规律的响声。那人进了客厅，放下公文包，解开领带，动作熟练得像是每天都会这么做。
她屏住呼吸。
那人走到沙发边，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新闻正在播报一则突发消息：“今夜十一时许，海港保税区某仓库发生非法装卸事件，涉事企业已被查封，相关责任人正在追查中……”
画面切换到现场航拍镜头，正是她去过的那座仓库。
沙发上的人沉默地看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姜姝缓缓闭眼。
下一秒，她迈步走出阴影，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沙发上的人猛然回头。
她站在楼梯转角，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说：“这么晚了，厉先生怎么会在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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