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昏黄的光落在沈夜脸上，他血红色的眼睛映着远处医院外墙的反光，像两团凝固的血。姜姝没有动，手指在口袋里慢慢收紧，U盘边缘硌着掌心。
沈夜笑了笑，尾戒转了一圈，又一圈。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像是在等什么。
姜姝后退半步，脚跟踩到一块松动的地砖。她立刻调整重心，借着这个动作侧身，让身体藏进墙角阴影。她的左臂还在隐隐作痛，包扎处渗出的血已经干了，黏在布条上，每一次屈伸都扯动皮肉。
零点刚过，脑海里轻轻一震。
「微表情识别」能力浮现，视野中所有人的面部肌肉变化都变得清晰可辨。她盯着沈夜的脸，却发现他的表情几乎没有波动——嘴角弧度固定，眼睑开合节奏平稳，连呼吸频率都没有因对峙而改变。这不是冷静，是刻意压制。
她不再犹豫，转身走向巷口另一侧的小路。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但她没有加快速度。太快会显得心虚，太慢又容易被追上。她保持匀速，耳朵却竖着，听着身后是否传来脚步。
没有。
她拐过两个街区，确认沈夜没有跟来，才停下靠在一面墙上喘口气。风从背后吹过来，带着药水和铁锈混合的气息，和昨天那张标签纸上残留的味道一样。
她掏出手机，翻出一个匿名号码，拨通后只说了一个地址：“市立医院后巷清运口，凌晨一点前我要进去。”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挂断了。
二十分钟后，一辆垃圾清运车缓缓驶入医院后巷。车门打开，一名穿制服的女工探头看了看四周，朝角落招了招手。姜姝走过去，接过对方递来的护士服和胸牌。
“三楼特殊观察区今晚由内科轮值，交接时间是十二点半到一点，你只有十分钟空档。”女工低声说，“别碰监控探头，人脸识别系统每十五分钟扫描一次。”
姜姝点头，迅速换上衣服，将长发塞进帽子。胸牌上写着“李雯，护理部B组”，照片被替换过，但底纹防伪标记完整。这是她之前审计时顺手复制的信息，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她沿着员工通道进入大楼，走廊灯光惨白，消毒水味刺鼻。两名护士正站在电梯口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姜姝低头推着药车经过，耳朵却捕捉着她们的对话。
“……第三个了，都是半夜送走的。”
“听说康宁那边要扩容，不然根本收不下。”
姜姝脚步没停，但心跳快了一拍。她记得这两个声音——昨晚在更衣室外偷听到的就是她们。
她乘电梯到三楼，刷卡进入隔离区。走廊尽头有道电子门，需要权限才能开启。她没靠近，而是退回楼梯间，闭上眼睛，启动读心术。
思维如细线般延伸出去，轻轻触向最近的一名护士。对方正低头填写记录表，心里想着孩子明天上学要交的费用，还有丈夫昨晚又喝醉的事。琐碎、疲惫，毫无防备。
姜姝顺着她的记忆往后翻，终于看到一闪而过的画面：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人被推上担架，身上盖着白布，但手腕上还连着监测仪。车牌没有标识，车身上印着“康宁医疗转运”字样，出发时间是凌晨三点。
她再探向另一名护士，这次捕捉到的是恐惧。那人脑子里反复回放着一段场景：病房里，一个女病人突然尖叫，指着天花板喊“珠子炸了”，接着全身抽搐，皮肤下泛起蓝光，三分钟后心跳停止。医生进来宣布死亡，然后有人拿着文件让她签字，上面写着“实验性治疗失败，家属已知情”。
姜姝睁开眼，指尖有些发麻。长时间使用读心术对精神负担很大，但她不能停。
她重新戴上口罩和护目镜，推着药车走向307病房。门牌上的编号是贴上去的，边缘微微翘起，像是临时加的。
推开门，床上的男人双目紧闭，手臂插满导管，胸口起伏微弱。床头监护仪显示心率不稳，血压持续下降。姜姝假装检查输液速度，伸手搭上他的手腕。
读心术再度启动。
画面瞬间涌入——
深夜回家的路上，一辆无窗厢车停在巷口。门打开，黑衣人冲出来将他拖进去。车内没有灯光，只有金属冰冷的气味。他被按在椅子上，后颈被人掰开，针头刺入脊椎。一股灼热的能量顺着神经蔓延全身，骨头像要裂开。有人在他耳边说：“聚灵反应测试开始，坚持住，你是幸运儿。”
接着是黑暗中的房间，墙上刻着“K.L.”两个字母，门打开时能看见外面站着穿白大褂的人，胸前挂着“康宁”工牌。
最后是他被丢在桥洞下，意识模糊前听见一句话：“样本失效，下次换新的。”
姜姝收回手，呼吸略微加重。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十七分。
她离开307，走向309。这一间住着个年轻女人，脸色青灰，嘴唇发紫。床边仪器发出规律的滴声，但波形异常，像是信号干扰。
她同样以整理管线为由接触对方手腕，发动读心术。
记忆几乎一模一样：绑架、注射、实验室、K.L.标志。不同的是，这个女人曾在注射后短暂清醒，听见两名工作人员交谈。
“这批共鸣器效果比上次强，已经有三个激活经脉了。”
“问题是抑制装置跟不上，昨天那个直接爆体了。”
“总部说了，只要能撑过七十二小时，就算成功。撑不住的，销毁就行。”
姜姝静静听着这些话在脑海中回响。她终于明白那些“无法解释的灼伤与经脉紊乱”是怎么来的——这不是疾病，是强行激发普通人灵脉的副作用。而“康宁康复中心”根本不是医疗机构，是魔影会用来批量制造聚灵反应的实验基地。
她退出病房，回到楼梯间。大脑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但她还有最后一段信息要确认。
两名护士刚结束查房，正往值班室走。姜姝躲在转角，再次释放读心术，这一次只抓表层思维。
“又送走一个……说是去康宁做深度治疗。”
“昨天那个女的疯了，喊着什么珠子要炸了。”
“上面不让问，签字就行。”
她记住了这几句，迅速拿出随身小本子写下：“凌晨三点，冷链运输，无标识车辆，目的地城东工业区方向。”写完撕下纸页，用打火机点燃，灰烬撒进通风口。
抬头看表，两点五十分。
她脱下护士服塞进垃圾袋，换回自己的衣服。走出医院后门时，天边已有微光。她在街角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个租车行地址。
半小时后，她开着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驶上高架。袖子里，U盘和烧成灰的纸片紧紧贴着手臂。前方道路笔直，城市还未完全苏醒。
她的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等待零点再次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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