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的红光彻底熄灭,空气里的压迫感散去。姜姝站在原地,手还悬在半空,指尖残留着冰刃融化的湿意。厉云泽靠在墙边,把最后一枚电雷收进战术包,动作缓慢,像是怕惊扰什么。
她低头看掌心,那道被冰刃划破的伤口已经结了薄痂。血没再流,但手臂上的黑纹还在,只是不再蔓延。寒霜贴着皮肤边缘凝住,像一道停下的潮水。
厉云泽抬头,“你还撑得住?”
她点头,没说话。视线落在祭坛中央的裂缝上。那里露出一小块玉佩的角,边缘染着干涸的暗红。她记得这玉佩——不是她的,也不是封无涯的。是王振东死前,用城市电网发完情报后,最后留下的一点痕迹。
她走过去蹲下,手指伸进裂缝,把玉佩抠了出来。表面有灼烧的痕迹,背面朝上。她翻过来,看到一行极浅的刻字。
“子时非破,五行逆位……胎记之人握钥。”
字迹歪斜,像是用指甲硬生生刮出来的。最后一笔断得突兀,后面应该还有内容,但被魔气腐蚀过,只剩空白。
厉云泽站到她身边,看了一眼,“什么意思?”
姜姝闭眼。零点刚过,签到完成,能力更新——真实之眼。清凉感从双眼扩散,视野重新聚焦。她再次看向玉佩,这一次,细节清晰起来。
那行字下方,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划痕。很细,弯曲成一个扭曲的形状。她盯着看了几秒,认出来——是个“巳”字。不是正规写法,更像是临死前凭着记忆刻下的符号。
她忽然想起王振东最后一次传信时,在财务报表音频里夹带的摩斯电码。除了坐标和“救我女儿”,他还说了三个字:“蛇……蛇形胎记”。
当时她以为那是他神志不清的呓语。现在看来,不是。
“沈夜。”她开口。
厉云泽皱眉,“那个海外财阀的人?”
“他手腕上有蛇形胎记。”姜姝把玉佩递过去,“王振东想告诉我们,钥匙不在阵眼本身,而在这个人手里。”
厉云泽接过玉佩,仔细看,“可这上面说‘五行逆位’,不是我们破结界的时候用的方法吗?”
“错了。”姜姝摇头,“我们以为‘逆位可破’是突破口,其实是陷阱。封无涯故意让我们拿到这个信息,引我们来。真正的结界加固方式,就是逆位排列。我们要打破它,就得反过来,用正五行归位。”
厉云泽沉默片刻,“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五行归位?”
姜姝把手放在祭坛裂缝边缘。凉意从指尖传来,带着一丝微弱的震动。她闭眼感受,真实之眼仍在生效,视野里浮现出地底深处的能量流向。原本五股力量呈逆时针交错,现在虽然停止运转,但残留的轨迹依然清晰。
“金、木、水、火、土。”她低声说,“每一种属性对应一块晶石,也对应一个节点。只要找到五种能承载属性的灵物,按正确顺序激活,就能瓦解阵眼根基。”
“灵物?”厉云泽问,“具体是什么?”
“不知道。”她睁开眼,“但王振东留下的线索,不只是提示沈夜的身份。那个‘巳’字,是十二地支之一,对应蛇,也对应东南方位。可能是在指第一个节点的位置。”
厉云泽看着她,“你确定这不是他临死前乱刻的?”
“不会。”姜姝握紧玉佩,“他在财务部干了二十年,做事有章法。他知道我们会查,所以用最简的方式传递信息。一个字,一个符号,都是关键。”
她站起身,走到祭坛边缘坐下。体力还没恢复,肩膀的钝痛一阵阵往上窜。但她不能停。
“他女儿还在沈夜手里。”她说,“他拼死送出情报,不只是为了帮我们,也是为了换女儿一条活路。我们要是看不懂,他的牺牲就白费了。”
厉云泽没接话。他走到她旁边,从战术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她。她拧开喝了一口,喉咙干得发疼。
“你还记得他以前的样子吗?”她突然问。
“不合身的西装,领带歪的。”厉云泽说,“开会时总摸婚戒。”
“他妻子早年病逝,女儿是他唯一的牵挂。”姜姝低头看玉佩,“他帮厉云霆做假账,是因为沈夜拿他女儿威胁他。但他后来倒向我们,不是因为怕,是因为他发现我们有可能救她。”
厉云泽点头,“所以他才会冒险去电厂。”
“他知道自己可能回不来。”姜姝声音低下去,“但他还是去了。最后一刻,他用城市电网发信,毁掉变电站,只为争取几秒钟。这种人……不该被当成棋子。”
厉云泽看了她一眼,“你想救他女儿?”
“必须救。”她说,“这是他用命换来的请求。”
房间里安静下来。祭坛彻底冷却,符文沉入地面,只剩下那道裂缝,像一道未愈合的伤。
姜姝把玉佩放进内袋,贴着胸口放好。她闭眼调息,把残余灵力集中到双眼。真实之眼还能维持几分钟。她需要再看一次能量轨迹,确认五行归位的顺序。
视野里,五条光路缓缓浮现。逆位时是交错缠绕,正位则应是环形相生。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只要找到对应的灵物,按这个顺序激活,就能逆转阵眼的根基。
但她知道,这不简单。灵物不是随便能找到的东西。必须天然承载属性,且未被污染。市面上的普通物品不行,修真界的材料更难寻。
“下一步怎么办?”厉云泽问。
“等明天签到。”她说,“如果能抽到‘物品溯源’或者‘属性识别’类的能力,就能缩小范围。但现在,我们只能先确定方向。”
“东南。”厉云泽重复,“那个‘巳’字。”
“对。”她睁开眼,“第一个节点在东南方位。我们需要找到与金属性相关的灵物。可能是矿脉深处的原石,也可能是古器残片。但必须纯度足够高。”
厉云泽点头,开始整理装备。他把脉冲枪检查了一遍,换了新电池。战术包里的干扰装置还有两台可用。他一边收拾,一边说:“你休息会儿,我守着。”
姜姝没动。她坐在祭坛边上,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内袋里的玉佩。她想起王振东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姜氏集团的地下档案室。那天他交出一份假账目,手一直在抖。她问他怕不怕,他说:“我不怕死,我怕我女儿活不成。”
现在,她手里握着他最后的遗言。
厉云泽停下动作,抬头看她,“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有没有后悔。”她说,“明明可以不管我们,躲起来等风头过去。但他选择了回来。”
厉云泽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有些人,就算软弱了一辈子,也会在最后时刻做一件硬气的事。”
姜姝没说话。她抬头看祭坛顶部,裂缝上方的金属板已经扭曲变形。空气里还有淡淡的焦味,混着地底渗出的湿气。
她忽然站起身,“我们不能在这儿待太久。结界虽然破了,但这里还是危险区域。万一有后备警报启动,外面的人很快就会来。”
厉云泽也站起来,“接下来去哪儿?”
“回安全屋。”她说,“先把玉佩上的信息记录下来。明天零点,签到更新,看能不能拿到有用的能力。”
她转身往通道口走。脚步有些虚浮,但走得稳。厉云泽跟在她身后,手一直搭在枪套上。
两人走到金属门前,门已经完全封闭。厉云泽拿出便携切割器,贴在门缝处。机器启动,火花四溅。几分钟后,门被切开一道缺口。
姜姝伸手推门,金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外面是漆黑的走廊,尽头隐约能看到楼梯口。
他们走出去,身后是彻底沉寂的祭坛。裂缝中的红光早已消失,只有那块玉佩留下的印记,深深嵌在地面。
姜姝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她的手指按在胸口,隔着衣服触到玉佩的棱角。
下一秒,她转身迈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