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京华》开机第五天,终于轮到了苏玥的第一场重头戏——赵华筝得知太傅沈砚之因替她顶罪被贬,在偏殿拦着恩师最后一面的哭戏。
早上六点,化妆间的灯就亮了。苏玥坐在镜前,任由化妆师给她梳起双环髻,插了支素银簪子——这场戏的华筝没穿华丽的公主朝服,只着一身月白色宫装,裙摆绣着几缕淡青色的竹纹,素净得像刚褪去稚气的小姑娘。“玥姐,周导特意交代,眼妆要淡,等会儿哭起来才自然。”化妆师一边给她扫着眼影,一边小声说。苏玥点点头,目光落在镜旁摆着的剧本上——那页纸被她折了三道痕,空白处写满了小字:“见到太傅时,手要攥紧袖口”“听到‘被贬’时,呼吸要顿半拍”“最后送玉牌,指尖要抖”。
七点刚过,她就抱着那把“逐光”剑去了拍摄场地——偏殿不大,正中间摆着张旧案几,上面放着太傅的官帽和一卷未写完的《论语》,窗纸透着清晨的微光,香炉里飘着缕细烟,刚够漫到人的腰际。场务组的小李正蹲在地上贴站位标记,见她来,赶紧站起来:“玥姐,你来得早!肖老师刚去换衣服了,周导在里面看监视器呢。”
苏玥没去监视器旁凑热闹,反而走到案几前,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卷《论语》——纸页边缘有点卷边,是道具组特意做的旧效果。她想起剧本里写的,这卷书是太傅教她认字时用的,华筝总在上面画小剑,太傅从不骂她,只笑着在剑旁补画一朵兰。“华筝,剑要配兰,才不算顽劣。”她轻声念出太傅的台词,喉咙突然有点发紧——昨晚她特意翻了肖战给她改的情绪图,“对太傅的敬”那栏,肖战加了句批注:“像对家里的长辈,怕他走,又不敢拦。”
“苏玥,准备了!”周导的声音从监视器后传过来。苏玥赶紧退到殿门旁的站位点,刚站定,就看见肖战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便服走了进来——太傅的官服被脱在了案几旁,腰间系着根旧布带,头发也没束发冠,只用根木簪挽着,瞬间没了平时的威严,倒像个要返乡的老书生。“紧张吗?”肖战走到她身边,声音压得低,“等会儿我先说台词,你别着急哭,先看我手里的玉牌。”
苏玥点点头,深吸了口气——那玉牌是这场戏的关键道具,是太傅送给华筝的启蒙礼,刻着“知礼”二字。剧本里,华筝最后要把玉牌还给恩师,说“太傅教我的,我记着”。
八点整,场记板“啪”地一声响:“《凤舞京华》第三十二场,一镜一次,开始!”
苏玥立刻收了神——她站在殿门口,听见案几后传来太傅翻书的声音,先是慢慢走了两步,脚刚碰到案几前的青砖,就猛地顿住了。她没抬头,先攥紧了宫装的袖口,指节微微发白——不是刻意用力,是像突然被人攥住心尖,本能地发紧。“太傅。”她喊了声,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尾音有点飘,像怕惊扰了什么。
肖战饰演的太傅缓缓转过身,手里捏着那卷《论语》,看见她时,先是愣了下,随即扬起个温和的笑,跟平时训她时的样子全不一样:“华筝怎么来了?不去给陛下请安?”
苏玥这才抬头,眼神直直地落在太傅的便服上——没看脸,先看衣服,像不敢相信那身熟悉的官服真的没了。她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先眨了下眼,睫毛颤了颤,没掉泪,只鼻尖慢慢红了:“他们说……您要走了?去岭南?”
“是。”肖战的声音沉了些,把《论语》放到案几上,拿起那枚玉牌,递到她面前,“这玉牌你拿着,到了岭南,我怕是再教不了你读书了。”
就是这一句。苏玥的呼吸突然顿了半拍,不是演的,是真的想起了情绪图上的批注——像家里长辈要走,你明知留不住,却连“别走”两个字都说不出口。她没立刻接玉牌,反而往后退了半步,手从袖口挪到了“逐光”剑的剑柄上,指腹反复蹭着缠绳——那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试镜时周导就说过,这个细节贴华筝。
“为什么要替我顶罪?”她终于问出口,声音有点抖,却没哭,眼睛直直地看着肖战,像要从他眼里找出“不值得”的答案。肖战没直接回答,只把玉牌往前递了递:“公主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这句话刚落地,苏玥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不是大颗大颗地砸,是先从眼角滚出来,顺着脸颊滑到下颌,没等第二滴掉下来,她就猛地抬手抹了下,却越抹越多。“我不要名声!”她突然提高了声音,却没喊得刺耳,是带着委屈的哽咽,“我只要太傅不走……您教我认字,教我练剑,您说剑要配兰,您还没看我画完兰呢……”
她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去接玉牌,指尖刚碰到冰凉的玉面,就突然攥紧了——不是攥玉牌,是攥着肖战的手腕,像怕他立刻转身就走。眼泪砸在两人交握的手背上,她却没低头,眼睛还盯着太傅的脸,睫毛上挂着泪,却倔强地没眨:“您别走,好不好?华筝以后不逃课了,不画小剑了,我好好读《论语》……”
监视器后的周导没喊停,场记忘了举板,整个偏殿静得只剩苏玥的哽咽声和香炉里的烟声。肖战顺着她的力道,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软得像哄孩子:“华筝乖,把玉牌收好,以后……自己照顾好自己。”
就是这句“自己照顾好自己”,苏玥的情绪突然绷到了最紧——她猛地松开手,后退了一步,眼泪终于崩了,大颗大颗地砸在宫装的竹纹上,却没哭出声,只咬着唇,肩膀一抽一抽的。最后,她拿起案几上的《论语》,翻到画着小剑的那页,递到肖战面前,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这个……您带着,路上看……就当……就当华筝还在您跟前儿……”
“卡!过了!完美!”周导突然从监视器后站起来,声音都有点激动。苏玥还没缓过神,眼泪还在掉,直到肖战递过来一张纸巾,她才猛地回过神,赶紧抹了把脸,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肖老师,对不起,刚才攥疼您了吧?”
“没事,攥得好。”肖战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刚才你递书那下,我都差点绷不住。”
周围的工作人员这才反应过来,场记赶紧举板喊“过”,化妆师小跑过来给苏玥补妆,嘴里念叨着:“我的天玥姐,你这哭戏也太绝了!我刚才在旁边都偷偷抹眼泪!”道具组的王哥也凑过来,递了瓶温水:“玥姐,你这哪是演的?简直就是华筝本人!周导刚才跟我们说,这是开机以来最顺的一条戏!”
周导走过来,拍了拍苏玥的头,笑得眼角都皱了:“我就说你是块好料!哭戏不撒泼、不硬挤,全是情绪堆出来的——刚才你攥袖口、蹭剑柄那几个小动作,比哭出声还打动人!以后剧组就叫你‘小戏骨’了,听见没?”
苏玥接过温水,喝了小口,脸颊有点红:“谢谢周导,还是肖老师搭戏搭得好,刚才您说‘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一下就代入了。”肖战在旁边笑着摆手:“别谦虚,是你自己琢磨得透——华筝的委屈、怕、不敢拦,全在你眼神里了,这可不是谁都能演出来的。”
中午吃饭时,“小戏骨”的称呼就传遍了剧组。场务组的小李端着餐盘坐到她旁边,一脸佩服:“玥姐,刚才你哭的时候,我们组的几个大老爷们都别过头去擦眼睛!周导都说,以后哭戏就按你这个标准来!”苏玥刚夹了块排骨,闻言笑了:“别叫我小戏骨,我还得跟肖老师学呢。”
正说着,肖战端着餐盘走过来,笑着接话:“别跟我学,你这共情能力,我都得偷师。”他指了指苏玥的剧本,“下午没戏,你要不要再对对后面的练剑戏?我跟你说,你上次试镜的剑花,我还记着呢。”
苏玥眼睛一亮,赶紧点头。阳光透过食堂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她摊开的剧本上——那页哭戏的空白处,她刚添了句小字:“华筝的眼泪,是怕丢了恩师,不是怕自己孤单。”指尖摸着那行字,她突然明白,所谓共情,从来不是演“哭”,是演“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