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岫斋到寒山寺,要穿过三条水巷,坐一程乌篷船。
雨势渐小,变成了细密的雨雾。乌篷船在狭窄的水道里缓缓穿行,船头的艄公戴着斗笠,哼着不知名的江南小调。安云舒坐在船尾,看着两岸粉墙黛瓦的人家,檐下挂着的红灯笼被雨水打湿,晕开一片朦胧的暖光。
司喻坐在她对面,正低头研究那枚黄铜令牌。他的侧脸在雨雾中显得有些模糊,下颌线却很清晰。安云舒忍不住问:"你以前来过江南吗?"
"小时候跟着祖父来过一次,印象不深了。"司喻抬头,目光落在她被雨雾打湿的发梢上,"这里的雨,好像永远下不完。"
安云舒笑了笑:"梅雨季就是这样,等出了梅,天就晴了。"她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块手帕,递给他,"擦擦吧,头发湿了。"
司喻接过手帕,指尖不经意触到她的指尖,两人都顿了一下,又迅速移开目光。船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船桨划水的哗啦声,还有远处传来的隐约钟声。
寒山寺坐落在城西的半山腰,掩映在一片竹林里。远远望去,飞檐翘角在雨雾中若隐若现,香火缭绕中,隐约能听见僧人诵经的声音。
了尘大师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和尚,见到他们时,正在禅房里整理经书。他看到安云舒怀里的紫檀木盒,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安丫头,你终于来了。"
"大师认识我?"安云舒有些惊讶。
"二十年前,我还在云岫斋借住过,常抱你玩呢。"了尘大师笑着捋了捋胡须,目光转向司喻,"这位就是司家的后生吧?果然一表人才。"
司喻行了一礼:"晚辈司喻,见过大师。"
禅房里燃着沉香,驱散了雨雾带来的湿意。了尘大师听完他们的叙述,拿起水心玉仔细端详片刻,叹了口气:"镇水符阵的力量减弱,不仅是因为缺少守护者,更因为十年前那场大旱,伤了水脉根基。"
"那能补救吗?"安云舒急忙问。
"难。"了尘大师摇了摇头,"水心玉需要吸收纯净的水脉灵气才能恢复力量。江南最纯净的水脉,在太湖底下的'水眼',可那里已经被盗符人布下了结界,寻常人根本进不去。"
司喻皱起眉:"他们早就有预谋?"
"盗符人觊觎水心玉多年,一直在寻找破解符阵的方法。"了尘大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泛黄的地图,铺在桌上,"这是太湖水域图,水眼的位置在这里。你们若想进去,得先找到'分水符',才能破开结界。"
安云舒看着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有些发怵:"分水符在哪里?"
"在太湖边的望湖亭,是当年布阵的符师留下的。"了尘大师的目光变得凝重,"但望湖亭现在被一群黑衣人守着,怕是已经被盗符人控制了。"
窗外的钟声再次响起,悠远而肃穆。安云舒看着桌上的地图,又看了看司喻,心里明白,这又是一场硬仗。
"我们明天一早就去望湖亭。"她轻声说,语气却很坚定。
司喻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紧握的拳头上,那双手纤细白皙,此刻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当晚,他们在寒山寺的客房住下。安云舒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和远处的钟声,辗转难眠。她想起外婆,想起云岫斋,想起那些在雨巷里奔跑的童年时光。原来那些看似平常的日子,都是有人在背后默默守护着的。
凌晨时分,她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走到窗边,看见司喻站在庭院里,对着月光摆弄着什么。走近了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符纹,正是水心玉上的那种。
"睡不着?"他抬头问。
安云舒点了点头,走到他身边:"你好像很懂符术。"
"祖父教过一些。"司喻用树枝指着地上的符纹,"这是'引水灵',能暂时引来附近的水源。明天去望湖亭,或许能用得上。"
月光透过竹林洒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安云舒突然觉得,有他在身边,似乎再难的路,也没那么可怕了。
"司喻,"她轻声说,"谢谢你陪我来。"
司喻转过头,看着她眼里的月光,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我也是在守护该守护的东西。"
夜风带着竹林的清香,吹起了安云舒的发丝。两人站在庭院里,没再说话,却都明白,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命运,已经和这片江南的水脉紧紧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