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边的那所学校，夜晚的海风总是带着咸湿的气息，肆意地拍打着校园里的一切。阿飙所在的班级，今晚轮到他们上夜课。
教室里的灯光昏黄，仿佛被海风侵蚀得没了精神。同学们有的在小声讨论着题目，有的在偷偷传着小纸条，还有的望着窗外被海风吹得摇曳的树发呆。阿飙坐在靠窗的位置，海浪声在他耳边回荡，让他有些心不在焉。
突然，一阵强风猛地刮来，窗户玻璃被吹得“哐哐”作响，吓得几个女生轻声尖叫。原本就不太亮的灯光，在这阵风过后，开始闪烁起来，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开关。同学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抬头看着灯，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安。
“这破灯，怎么回事啊？”有人小声嘀咕道。
阿飙皱了皱眉头，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他转头看向窗外，想看看风是不是小了些。就在这时，他好像看到一个黑影在窗外一闪而过。他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去，却什么都没有了。
“一定是我太累了，出现幻觉了。”阿飙心想，然后摇了摇头，继续看向书本。
可没过多久，那股奇怪的感觉又回来了。他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让他浑身不自在。他再次抬起头，这次他没有看窗外，而是慢慢地扫视着教室。教室里的同学们都在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看起来很正常。但当他的目光扫到教室后排的角落时，他的心跳陡然加快。
在那个角落里，有一个淡淡的影子，看起来像是个人形。由于光线太暗，看不清具体的模样，只能看出一个大致的轮廓。阿飙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他想喊出声，却又怕自己看错了，被同学们笑话。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紧紧地盯着那个影子，想看看它到底是不是真的。就在他盯着看的时候，那个影子似乎动了一下，像是在慢慢地向他靠近。阿飙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难道真的有鬼？”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让他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此时，教室里依旧是同学们的各种声音，但在啊飙耳中，却仿佛变得十分遥远，他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越来越近的海浪声，还有那似乎是从影子那里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奇怪声响，像是低沉的呜咽，又像是阴森的冷笑………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在死寂的教室里格外刺耳，像有人用指甲刮过生锈的铁皮。阿飙僵在座位上，脖子像灌了铅，连转动眼珠都觉得费力。
门口空荡荡的，只有穿堂而过的海风卷着细碎的沙粒，“簌簌”落在讲台的粉笔槽里。可他分明闻到一股味道——不是海边常有的咸腥，是潮腐的水草混着淤泥的腥气，像暴雨后被冲上岸的死鱼，黏在鼻尖挥之不去。
“嘎吱……”
这次的声响就在身后。阿飙猛地回头，只见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佝偻的身影。那人背对着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头发枯槁如草，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后背。夕阳灯光“滋滋”闪烁，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条湿滑的水蛇，缠上阿飙的脚踝。
“同……同学？”啊飙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怎么还没走？”
身影没动。倒是窗外的海浪声突然变了调，不再是规律的拍打，倒像有人在水里扑腾，“哗啦、哗啦”的，还混着若有若无的呜咽。
啊飙的目光落在那身影的手边——窗台上放着半块啃剩的馒头，馒头上爬着几粒白色的海盐，像是被海水泡过。他突然想起上周三的早报，说邻村有个老太太赶海时没跟上潮水，连人带篮子被卷进了深海，捞上来时手里还攥着没卖完的海盐。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尖叫。那身影终于动了，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来。
没有脸。
本该是脸的地方，只有一片模糊的血肉，像被礁石磨烂的皮肉，还在往下滴着浑浊的水。蓝布褂子的下摆也在滴水，在地面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水渍里竟还漂着半片翠绿的海菜。
“盐……我的盐……”
声音像是从水底冒出来的，泡泡破裂的“咕噜”声裹着哭腔。那身影朝他飘过来，脚不沾地，蓝布褂子扫过课桌，留下一串湿冷的痕迹。
阿飙终于炸开了所有力气，转身就往门口冲。胳膊肘撞到讲台上的粉笔盒，粉笔“噼里啪啦”撒了一地，有几支滚到那身影脚边，竟被那不断滴落的水浸得发涨、变软。
他连滚带爬地冲出教室，走廊的灯不知何时灭了，只有应急灯发出惨绿的光。身后的呜咽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有人在用牙啃食海盐。
跑到楼梯口时，阿飙回头瞥了一眼。那身影正站在教室门口，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破竹篮，篮子里晃出几粒白花花的东西，在绿光下闪着冷光。
他不敢再看，连滚带爬地冲下楼梯，身后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像是刚从海里捞出来的脚，每一步都带着水渍落地的闷响。
直到撞开学校的铁门，冰冷的海风灌进喉咙，阿飙才敢大口喘气。他回头望了一眼教学楼，三楼那间教室的灯还亮着，窗户上印着个模糊的影子，正佝偻着身子，像是在低头捡拾什么。
第二天一早，阿飙听说那间教室的窗台上，散落着不少海盐，还有半块泡发的馒头。而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底下，积着一小滩浑浊的水，水里沉着几片海菜，像极了被潮水带来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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