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民俗馆的门槛就被什么东西轻轻敲了三下。妹妹揉着眼睛拉开门,晨露里卧着片月牙形的贝壳,壳面沾着层细沙,像刚从浪里捞出来的。更奇的是,沙粒在壳内拼出个歪歪扭扭的“31”,边缘还粘着根银亮的鱼线。
“是海里的朋友在敲门呢。”老馆长端着铜盆出来,盆底的水映着贝壳,沙字在水里晃啊晃,竟晕成了艘小渔船的形状。
妹妹把贝壳揣进兜里,往贝壳滩走。鱼线不知何时从壳上松了,顺着风往东边飘,线头缠着片蓝布,在晨光里像只展翅的蓝蝴蝶。跟着鱼线走到旋螺壳旁,发现壳里的海水变成了淡红色,红纹贝壳正躺在水底,壳面的纹路竟和鱼线的走向一模一样。
“是要我们钓鱼吗?”孩子们举着自制的木鱼竿跑过来,鱼竿顶端系着贝壳做的鱼钩,钩上挂着晒干的海虫。最小的那个突然指着远处的浪花喊:“鱼线动了!”
鱼线果然绷得笔直,往深海的方向扯。妹妹拽着线往回拉,手心被勒得发疼,却听见线那头传来“咔嗒”声,像有什么硬东西挂住了。等拉到岸边,才发现鱼钩上挂着个小铜盒,盒锁是贝壳形状,钥匙孔正好能插进那枚月牙贝壳。
打开铜盒,里面铺着层防潮的油纸,油纸下是叠泛黄的船票,每张票根上都印着艘白帆船,日期栏里填着“三月卅一”。最底下压着张字条,字迹被海水泡得发皱,却能看清:“今日无风,船靠岸,带旧票换新药引。”
“药引是什么?”孩子们围着铜盒叽叽喳喳,红纹贝壳突然从旋螺壳里跳出来,落在票根上,壳面的红光把“卅一”两个字映得发亮。
正午的太阳晒得沙滩发烫,远处真的驶来艘白帆船,正是之前老者那艘。船刚靠岸,老者就捧着个陶罐下来,罐里飘出艾草的清香:“这是用海泥和艾草熬的药膏,专治海边的湿气疹,当年太爷爷说,得用三月最后一天的贝壳当药引。”
妹妹捡起片被阳光晒得发烫的贝壳,放进陶罐。药膏立刻泛起层红光,像融进了红纹贝壳的灵气。老者笑着给孩子们抹药膏,指尖碰到谁的皮肤,谁就“呀”地一声笑——药膏凉丝丝的,带着海盐的清爽。
铜盒里的船票突然自己翻动起来,每张票根上的白帆船都活了似的,在纸上缓缓航行,最后聚成个圆圈,圈里浮出片贝壳,壳上用盐写着“完”,旁边却画了个小小的省略号。
“不是结束哦。”妹妹摸着红纹贝壳,贝壳在掌心轻轻震动,“是说,这个月的故事完了,下个月还有新的呢。”
夕阳把海面染成金红时,白帆船又要起航。老者把铜盒留在了民俗馆,说要带着药膏去给岛上的渔民送药。“告诉海里的朋友,旧票换了新药引,他们的心意,我们收到了。”
船帆升起时,妹妹发现鱼线的末端多了片新贝壳,壳上用海泥画了个日历,“31”的数字旁画着个箭头,指向天边的新月——像在说,等月亮圆了,我们再数新的日子。
夜风里,旋螺壳的海水变回了清澈的蓝,红纹贝壳静静地躺在水底,像在养精蓄锐。妹妹知道,等下个月的第一天到来,它又会带着新的约定,敲开贝壳滩的门。
民俗馆的灯亮了,铜盒里的船票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无数个未完待续的黄昏,等着被明天的朝阳,轻轻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