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清晨的第一缕光刚吻上贝壳滩，妹妹就被玻璃罐的碰撞声惊醒了。民俗馆的展柜前，昨夜那只陶土罐正微微震动，罐口的蓝布被顶开条缝，露出里面的红纹贝壳——壳面的红纹竟比昨日更鲜亮，像浸了晨露的血。

“是在催我们呢。”老馆长拄着拐杖过来，指节敲了敲罐身，“按信上的日子，今儿该去‘归帆石’了。”

归帆石在贝壳滩最东头，是块状如船帆的大礁石，涨潮时大半浸在水里，只有退潮至最低时才肯露出全貌。妹妹抱着陶土罐往那边走，红纹贝壳在罐里“咔嗒”轻响，像在数着脚下的步子。

快到礁石时，沙滩上突然出现串新鲜的脚印，脚印尽头的沙地里，插着根海草编的小旗，旗面用贝壳碎拼了个“30”。孩子们跟着脚印跑，突然在礁石后惊呼：“这里有船！”

是艘半埋在沙里的小木船，船身刻着螺旋纹路，与旋螺壳的形状如出一辙。妹妹伸手去推，船身竟慢慢浮起来，船底的排水孔里漏出些细沙，落在地上凝成个箭头，指向归帆石的背面。

礁石背面爬满了藤壶，却在正中央留着块光滑的石壁，上面刻着幅褪色的画：一艘白帆船正往深海去，船尾跟着无数发光的贝壳，像拖了条星星组成的尾巴。画旁刻着行小字：“三十日，星归海。”

“星归海是什么？”最小的孩子拽着妹妹的衣角，罐里的红纹贝壳突然跳出来，落在石壁前，壳面的红光映得字迹亮了起来。

潮水退到最底时，归帆石周围的沙地上，突然冒出无数个小孔，每个孔里都钻出只萤火虫大小的海萤，绿光点点，竟真的像天上的星星落进了海里。海萤们聚成条光带，顺着船底的箭头往深海飘，红纹贝壳就在光带最前头，像颗引路的红星。

“是让我们跟着去吗？”孩子们的眼睛亮得像海萤。妹妹刚点头，小木船突然自己动起来，船帆无风自鼓，载着陶土罐往光带追去。

她站在礁石上，看光带渐渐融进晨雾，小木船的影子越来越小，红纹贝壳的红光却始终醒目。这时，口袋里的半透明贝壳突然发烫，她掏出来一看，内侧的漩涡纹路里，多了艘小小的船，船上坐着两个模糊的人影，正朝她挥手。

“我们还会再见吗？”她对着海面轻声问，海风吹来片蓝布碎角，落在掌心，布上用盐粒拼了个“等”字，旁边画着个小小的太阳，像在说：等下次月圆，等新的故事攒够，等潮声再把约定念一遍。

回到民俗馆时，展柜里的陶土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片新贝壳，壳上用海泥画了三十颗星星，最后一颗的位置，留着个小小的空位。妹妹笑着把红纹贝壳的位置记在心里——她知道，那颗星不是消失了，是跳进了海里，等着和更多的光，一起回来。

阳光漫过展柜，贝壳上的星星在光里轻轻晃，像在数着日子，也像在说：故事还没到结尾呢，别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