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消毒水的气味刺得我鼻腔发疼。眼皮重得像压了铅块，睁开一条缝时，天花板的金属反光晃得眼晕。点滴架上的输液管正在滴落淡蓝色液体，每滴都像是从记忆空间带出来的数据残影。
"醒了？"周文远的声音从左边传来。我想转头，脖子却像被什么勒住似的动不了。他正蹲在防弹玻璃外，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全息投影显示着十二个不同角度的病房画面。
朱正廷就在我右侧。特制病床上的金属束缚带深深陷进他手腕，暗红的血渍顺着掌纹渗出来。他的脖颈处，SYN-02的编码像活物般游走，在皮肤下泛起诡异的蓝光。
"他还在挣扎。"周文远压低声音，"刚才陈墨来过，说你们的记忆系统被植入了反向锚点。"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朱正廷忽然剧烈抽搐起来，病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监测仪的警报声尖锐刺耳，他的瞳孔时而猩红时而漆黑，仿佛有两股力量在争夺这具躯壳。
"小心！"周文远话音未落，朱正廷猛地扯断了右手的束缚带。静脉注射针扎进掌心，飞溅的药液在空中凝结成SYN字符。那些发光的符号还没落地，就被他一拳砸碎。
我感觉脖颈上的掐痕开始发烫。那是记忆空间里他掐住我脖子留下的，此刻仿佛有只冰凉的手贴在皮肤上。朱正廷的目光扫过来，我清楚地看到他右眼里的机械红光吞没了最后一丝人性。
"他们说得对，"他开口，声音像是两个重叠的回声，"你确实是个失败品。"
我试图往后缩，身体却被无形的力量固定在病床上。朱正廷已经站了起来，左手还连着点滴架，塑料软管在他身后甩出凌厉的弧线。他的右手掐住了我的脖子，力度比记忆空间里更大。
"你知道吗？"他的拇指摩挲着我的喉结，"每次想清除你，系统都会报错。就像……程序里有个bug。"
周文远在外面大喊什么，但我的耳朵里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声。朱正廷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记忆空间里那种灼热的温度。他的袖口翻起一点，露出童年实验舱里见过的编号刺青。
"你说过不会相信任何记忆。"我艰难地挤出这句话，指甲深深抠进掌心。
朱正廷的手指突然松了点。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脖颈处的SYN光纹剧烈闪烁。我趁机抓住他的手腕，触到一片冰凉的皮肤。星环吊坠突然发热，朱正廷瞳孔中的红光猛地收缩。
"那现在呢？"我盯着他问，"你的感觉模块还剩下多少？"
一阵刺耳的蜂鸣声响起。朱正廷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他的手还在掐着我的脖子，但力道越来越轻。我看到他的嘴唇在颤抖，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和他对峙。
"呵，"门外传来轻笑，"这么快就失控了？"陈墨穿着白大褂走了进来，衣摆上凝结着冰晶。他手里握着一个手持终端，屏幕上正是我和朱正廷七岁生日那天的画面。
朱正廷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他的左手猛地扯断了剩下的束缚带，整个人朝陈墨扑过去。病床被掀翻，我的心率监测器发出刺耳的警报。朱正廷的手卡在陈墨的脖子上，但下一秒就被无形的力量震开。
"你以为你能挣脱多久？"陈墨整理着领口，"SYN人格已经融入你的神经网络，你现在的一思一念，都来自程序指令。"
我看到朱正廷的瞳孔在红与黑之间不断切换。他的太阳穴暴起，指节爆响，整个人像是要炸开一样。星环吊坠突然剧烈震动，七岁生日蛋糕的画面在我脑海里闪现——奶油遮盖着实验室编号，角落里还有沈知雪模糊的身影。
"校运会那天..."我喃喃道，"你喂我吃糖的时候，她在记录数据对吧？"
朱正廷的手停在半空。他的呼吸变得粗重，额头青筋暴起。陈墨的笑容凝固了，手指在终端上快速滑动。我听到远处传来混乱的脚步声，还有武器上膛的咔嗒声。
"校运会..."朱正廷重复着，声音沙哑，"你说过...不会相信任何记忆..."
防弹玻璃突然炸裂。周文远踹开门冲进来，几个黑影紧随其后。枪声响起的瞬间，朱正廷暴走状态反而干扰了敌方准星。陈墨从白大褂内侧口袋掏出微型黑洞发生器，消失前抛出一句话："密钥还没拼齐，游戏才刚开始。"
我感觉胸口一沉。陈墨贴在我病号服上的芯片正在发烫，散发着和星环吊坠相似的温度。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枪声和呼喊，但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模糊。
"你终于来了。"一个女声在吊坠里响起，分不清是真实声音还是幻觉。她的语气里带着笑意，又透着几分疲惫。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清新，心率监测器的声响渐渐远去。我的视线收缩成一点星光，坠入永恒的黑暗。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