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刮得我睁不开眼。朱正廷拉着我躲进侧道，身后传来周文远焦急的呼喊，却在狂风中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小满！朱正廷！你们还在吗？"
他没回答。我盯着他的背影，风衣下摆沾着的冰渣在幽蓝的冷光里闪烁。空气里有种金属烧焦的味道，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静电声。
"你是不是还被程序控制？"我试探着问。
他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走："你还愿不愿意相信我最后的选择？"
这句话让我心里发凉。什么叫"最后的选择"？他到底想做什么？
控制室比想象中宽敞。终端屏幕还亮着，泛着幽蓝的光。沈知雪的登录记录还没退出，界面残留着她的操作痕迹。我的星环吊坠突然开始震动，频率和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同步。
"这是……"我凑近看，吊坠自动解锁了一部分权限。
"别碰那个！"朱正廷猛地冲过来，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他站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呼吸喷在我耳边，"小满，求你别看了。"
我抬头看他，昏暗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他的瞳孔闪过一丝数据流特有的红光，但转瞬即逝。
"你到底还想瞒我多久？"我的声音发抖，"SYN-04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每次提到它，你们都要遮遮掩掩？"
他咬紧牙关，喉结剧烈滚动。我想起小时候他打架受伤的样子，也是这样紧绷着身子，不让眼泪掉下来。
终端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视频文件自动播放。沈知雪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冷静得近乎残忍："SYN-04是你最不愿面对的记忆。"
"不！"朱正廷扑向终端，手悬在关闭键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
画面一转，是我五岁时的实验室场景。我看见自己坐在椅子上，手脚都被固定住。穿白大褂的人在操作台前记录数据。
"SYN-01实验体，记忆覆盖测试第3次失败。"
"更换模板，SYN-02接受新记忆输入。"
我踉跄后退，撞到朱正廷身上。他伸手扶住我，掌心滚烫。那些画面太过真实，我甚至能感受到当年座椅的冰冷触感。
"这不是真的……"我喃喃自语，"这不可能是真的。"
"小满……"他想抱我，却被我推开。
"告诉我实话！"我揪住他的衣领，指甲几乎掐进皮肤，"我到底是什么？SYN-01是什么？SYN-04又是什么？"
他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生疼。我们靠得很近，我能看见他眼里跳动的光，不是数据流那种冰冷的红，是活生生的、带着温度的眼神。
"求你相信我。"他的声音发涩，"有些真相，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那就别说谎！"我甩开他的手，"从头到尾，你都在骗我！"
终端再次发出刺耳的警报，红色倒计时开始跳动："SYN-04觉醒程序启动，倒计时23:59:59"
机械女声冰冷地播报："SYN-04已脱离控制，优先级最高清除目标：SYN-01"
我浑身发冷，看向朱正廷："……你说SYN-04是什么？"
他闭上眼，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再睁开时，眼里全是痛楚："SYN-04……是你的复制体。"
空气仿佛冻结。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远处传来的金属门开启声。有人正在靠近。
"复制体？"我笑了一下，声音比我自己想象的还要平静，"所以，我不是真正的李小满？我是实验品？是你们用来制造朱正廷的原材料？"
"不是的！"他急切地说，"你是独一无二的。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可你说SYN-04是我的复制体。"我打断他，"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比真正的我更完美？更适合成为SYN计划的核心？"
他伸手想拉我，我往后退。他的手指悬在半空，最终无力地垂下。
"小满……"
"别碰我。"我说，"从认识你那天起，我就一直在被骗。父母的车祸，我们的相遇，甚至是你的温柔……都是假的对不对？"
"不是假的。"他的声音沙哑，"只有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可我不确定了。"我看着他，"现在连你的眼睛都在说谎。"
星环吊坠突然剧烈震动，像是要挣脱我的手掌。我低头看，吊坠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内部有蓝色光芒流转。
"小满！"朱正廷伸手来抓吊坠，却被电光击中，整个人被震退几步。
我感觉到一阵剧烈的头痛，更多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我看到自己躺在培养舱里，身上插满导管。朱正廷站在对面，眼神空洞，耳边传来电流声。
"SYN-02记忆重置完成。"
"SYN-01拒绝配合，启动备用方案。"
我跪倒在地，抱住头。朱正廷冲过来扶住我，他的手掌贴在我额头，我能感觉到他体内流动的数据。
"别看了！"他低声说，"这些记忆会毁了你。"
"可这是我的人生。"我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即使它是假的，即使我只是一个实验品，这也是我的人生。"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那是童年时就熟悉的气息。
"我会保护你。"他说，"哪怕与全世界为敌。"
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们都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我盯着终端屏幕上的倒计时，23:59:58。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味，还有某种更细微的气味——像是烧红的铁片落在雪地上。
朱正廷的手还悬在半空。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喉结上下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我后退一步，后背撞上冰冷的金属墙，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SYN-04……是我的复制体？”我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闭上眼，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阴影。再睁开时，眼神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她是失败品。”他说，“但你不一样。你是唯一成功的实验体。”
我笑了一下，笑声比风雪还冷。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星环吊坠，裂纹又深了几分，蓝色光芒越发刺眼。
“所以你们把我造出来，就是为了制造出更好的版本？”我问，“而我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SYN-04的模板？”
“不是的。”他伸手想碰我，却在最后一刻收回，“你和她不一样。你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程序。”
“可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写好的剧本。”我看着他，喉咙发紧，“你有没有一刻，是真的在乎过我？还是说……你的一切反应，都是计算好的结果？”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疼。我抬头看他，第一次在他的眼里看到失控的情绪。
“你摸。”他把我手按在自己胸口，“这里的心跳是真的。我体内的数据流是真的。我对你的感觉……也是真的。”
我抽回手，指尖残留着他皮肤的温度。终端屏幕突然闪烁，新的画面弹出——是陈墨的脸。
“你们以为逃得掉？”她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带着电子杂音，“SYN-04已经醒了。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朱正廷猛然转身，一拳砸在控制台上。警报声骤然拔高，像尖刀划过耳膜。他的指节渗出血，在幽蓝的光线下泛着诡异色泽。
“她不该死第二次。”他说，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我愣住：“第二次？”
他没回答，只是盯着终端屏幕。倒计时变成23:59:56，数字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个声音。
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金属碰撞声混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节奏，像是某种倒计时的延续。
“她来了。”朱正廷低声说，“SYN-04。”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控制室的门就被猛地推开。风雪涌进来，还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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