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涯的脚步没有停下，影子的节奏依旧慢了半拍，像是踩在另一层地面上。他不动声色地将指尖的灵力缓缓收回，在袖中绕成一个微小的回环，如同把一根绷紧的弦轻轻松开。这感觉不太对劲——不是错觉，也不是风造成的光影偏差，而是某种被牵引的东西，正从地下一点点往上爬。
他拐进一条窄巷，两侧是老旧居民楼夹出的缝隙，墙皮剥落得厉害，几根晾衣杆横穿而出，挂着湿漉漉的衬衫和秋裤。走到巷子中间，他忽然侧身一靠，后背贴上冰冷的水泥墙，同时右手迅速探入空间戒指，取出那副黑色战术手套。
手套静静躺在掌心，表面黯淡无光。他盯着它看了两秒，忽然用指甲在掌心划了一下，挤出一滴血珠，轻轻抹在手套内侧的划痕处。
红光闪了。
比上次更亮，持续时间也更长，像是一盏被唤醒的小灯，在黑暗中眨了一下眼。
“果然是活的。”他低声说，语气里没多少惊讶，反倒有点像是确认了某个早就猜到的答案，“王海现在连死人都不亲自用了？改用带信号发射器的劳工？”
话音未落，他已将手套重新封进戒指最深处，三层禁制定下，最后一道还掺了点从玉简里学来的偏门手法——不是防御，而是伪装，让这东西散发出类似废弃电子产品的能量残波，混进城市里每天报废的几千吨垃圾信号里。
做完这些，他才继续往前走。
天海市的夜晚从不真正安静。车流、广告屏、外卖骑手的喇叭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种低频率的嗡鸣。他穿过两条主街，避开几个监控密集的路口，最后停在一栋灰白色写字楼前。
明川集团旧总部。
大楼外立面换了新招牌，字体还是熟悉的瘦金体，但名字已经变成了“海天资本”。玻璃幕墙擦得很亮，映出他模糊的身影：月白长袍换成了深灰色风衣，头发扎得整齐，脸上多了层符纸做的伪装，看起来像个刚加完班的普通职员。
他站在马路对面，盯着八楼那间曾经属于他的办公室。
窗帘拉着，但灯光透出来，隐约能看到有人影来回走动。他闭上眼，灵力顺着地面悄然延伸，像一根看不见的探针，沿着排水管爬上外墙，穿过通风口，钻进走廊尽头的空调管道。
里面有人在说话。
“……蜃楼计划三阶段资源采集完成百分之三十七，东郊物流园的七号舱已入库，丙字区净化流程启动。”
是王海的声音，平稳，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兴奋。
另一个声音回应：“北山矿脉那边出了点问题，采灵队发现地下有反向阵法残留，可能是古代修士设下的封印。”
“封印就破掉。”王海说，“我们现在要的是效率，不是考古。告诉前线，三天内必须打通节点，我要看到元气输送数据上线。”
秦无涯睁开眼，嘴角微微扬起。
“原来你不仅抢了我的公司，还顺便当起了盗墓包工头？”他轻声道，“‘海纳百川’四个字挂得倒是端正，结果底下挖的是别人家祖坟？”
他没再多听，转身离开。
接下来两天，他像一滴水融入城市。
白天窝在老城区一栋六层公寓的顶楼阁间，窗户朝西，下午阳光会晒进来，把地板照得发烫。屋里没什么家具，只有一张折叠床、一张塑料桌，桌上摆着个改装过的金属盒子，四根铜线从侧面接出，连着几块从废品站淘来的电路板。
这是他用玄霄子留下的玉简碎片拼出来的“灵能波动接收器”，原理简单粗暴：把灵气震动转化成电流信号，再通过音频输出模拟成可辨识的波形图。虽然粗糙，但胜在隐蔽，也不会引人注意。
夜里，他就出门。
先是去了东郊废弃物流园。
园区外围拉了铁丝网，门口立着“高压电危险”的牌子，红外探头每隔十米一个，巡逻无人机在低空盘旋。他没硬闯，而是绕到西侧排污渠入口，蹲在井盖旁观察了半小时，等一轮巡查过去，才掀开盖子跳下去。
污水没到小腿，气味刺鼻。他屏住呼吸，灵力裹住全身形成一层薄膜，隔绝湿气与污物。一路潜行至园区腹地，爬上一座堆满集装箱的平台。
不多时，两辆无牌货车驶入园区，车斗覆盖防雨布。车上下来两人，穿着统一的黑色工装，胸前绣着银色纹样——蛇首衔尾，环绕一颗骷髅头。
他们从车里抬出一只金属箱，箱体厚重，表面刻着“蜃楼·丙字七号资源舱”几个小字。交接过程很短，一句话没说，扫码、签字、拍照，动作机械得像流水线工人。
秦无涯趴在集装箱顶，手指轻轻点在铁皮上，灵力顺着传导，感知到箱体内部那一丝微弱却精纯的天地元气波动。
“确实是修炼资源。”他心中有了底，“而且不是天然形成的，是人工提纯过的。”
等那两人离开，他才悄然靠近，伸手触碰箱体表面。指尖传来一阵轻微震颤，像是里面有东西在缓慢旋转。他正想多探查一会儿，忽然察觉手腕一热。
是那枚玉佩。
自从玄霄子残魂沉寂后，它一直温吞无感，此刻却隐隐发烫，仿佛在警告什么。
他立刻收手，退回阴影。
回到出租屋已是凌晨。他把收集到的数据导入接收器，屏幕上跳出一组波形图，分布规律得不像偶然。他拿出一张手绘地图，标出这几天捕捉到的所有异常灵脉点位——共十三处，全部集中在城市地下三十米左右，呈五角星排列。
中心点，正是王海的新总部所在地，市中心金融大厦地下七层。
“这不是单纯的商业并购。”他坐在床沿，手里捏着一张打印纸，“这是借公司壳子，搞修真基建。”
他忽然笑了。
“王副总，你当年把我推下去，是不是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见我？”
“那你一定想不到，我现在不仅能爬上来，还能顺着你的脚印，一路摸到你藏在地下的老鼠窝。”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
夜风灌进来，吹动他半束的黑发。远处霓虹闪烁，车灯如河。他望着那座高耸的金融大厦，眼神平静。
然后他脱下风衣，露出里面的月白长袍。
盘膝坐下，双掌交叠于丹田，开始运转《太初练气诀》。
灵力缓缓流动，经络逐渐发热。他知道这里不安全，随时可能被探测到，但他必须试一次——突破练气一层瓶颈的关键，就在今晚。
就在灵力即将冲关的瞬间，桌上的接收器突然发出一声短促蜂鸣。
屏幕上的波形图剧烈跳动，其中一个位于西北方向的监测点，灵力读数骤然飙升，紧接着又归于平静，仿佛被人一刀切断。
秦无涯猛地睁眼。
那个点位，正是他昨天晚上待过的物流园位置。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嗒”。
像是锁扣弹开的声音。
来自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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