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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新

脑肠信使

他们驶入“回声谷”时,车载电台突然开始播放三十年前的天气预报。沙沙的电流声里,女播音员的声音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温柔:“明日晴,适合郊游,山谷里的野蔷薇会开得很好……”

“这地方的磁场有问题。”老钟敲了敲电台外壳,里面的蓝细菌残渣正顺着缝隙渗出,在阳光下凝成细小的、旋转的圆环,“是‘时空叠影’——不同年代的声波被山谷的菌群储存起来,随机播放。”

陈念的“印记”在锁骨下方微微发烫。离开雾隐后,它的位置变了,形状也从心形变成了半朵蔷薇,像枚未完成的纹身。她望着窗外,山谷两侧的岩壁上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嵌着块透明的菌膜,膜上流动着模糊的人影——有穿的确良衬衫的年轻人在野餐,有戴红袖章的队伍举着标语走过,还有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对着岩壁喃喃自语,侧脸像极了陈砚清。

“是‘记忆叠层’。”她指尖划过车窗,菌膜上的人影突然齐齐转头,看向他们的方向,“这里的菌群能吸收不同时代的‘场景记忆’,然后像叠纸一样堆在岩壁里。”

车在谷底停下时,他们发现了更诡异的事:谷口的路牌上,“回声谷”三个字的笔画正在缓慢变化,简体字的“回”渐渐多出个小口,变成了早已废弃的异体字;而他们带来的指南针,指针不是转圈,而是垂直指向地面,像被什么东西往下拽。

“是‘存在悖论’。”小镜的眼镜片突然蒙上一层水雾,趋磁菌在镜片上拼出个扭曲的莫比乌斯环,“菌群储存的记忆太多,已经分不清‘真实发生过’和‘被想象出来’的事。你看那丛野蔷薇——”

她指向路边,一丛粉白色的蔷薇开得正盛,可仔细看,花瓣的背面印着1998年的日历,而花蕊里,竟嵌着颗现代的塑料纽扣。阿树伸手想去摘,指尖刚碰到花瓣,整丛蔷薇突然消失,原地留下个浅坑,坑里的泥土里,混着半片1950年代的报纸碎片。

“碰到‘虚构记忆’就会消散。”老钟蹲下身,用镊子夹起报纸碎片,上面的标题是“山谷发现奇异菌群,能记录人声”,“但如果碰到‘真实记忆’……”

他的话没说完,岩壁上突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一个穿虎头鞋的小男孩从菌膜里钻出来,茫然地看着他们,眼泪落在地上,凝成透明的菌珠。陈念的印记发烫,她认出男孩手里的拨浪鼓——那是母亲在日记里画过的,属于童年时的陈砚清。

“是真实的。”她轻声说,男孩的哭声突然停了,指着山谷深处,含糊地说:“婆婆……在找花……”

他们跟着男孩往谷里走,发现岩壁上的菌膜开始变得清晰。有个梳麻花辫的姑娘在采蔷薇,篮子里的花却在慢慢变成纸做的;有个戴眼镜的青年在写生,画纸上的山谷轮廓,正和他们眼前的景象一点点重合;而最深处的菌膜里,陈砚清穿着白大褂,手里捧着个培养皿,里面的菌群正在拼出半朵蔷薇——和陈念锁骨上的印记一模一样。

“她在找‘完整的蔷薇’。”老钟突然明白,“1997年她来这里,是为了收集能‘固定记忆’的菌群,用来稳定自己的意识。可她没找到,所以培养皿里的蔷薇只有半朵。”

陈念的印记突然剧痛,她的意识里涌入两个画面:一个是陈砚清在山谷里埋下培养皿,另一个是三十年后的自己,正站在同一个位置,挖开泥土。

“是‘因果倒置’。”小镜扶住摇摇欲坠的她,眼镜片上的莫比乌斯环开始旋转,“不是她没找到完整的蔷薇,是因为未来的你没把印记补全,所以她当年的培养皿永远是半朵。”

这就是回声谷的新悖论:过去的事件结果,取决于未来的行为;而未来的选择,又被过去的遗憾束缚。就像那丛野蔷薇,它是否存在,取决于有没有人记得它真实开过。

男孩突然指着陈念的锁骨:“花……缺了……”

岩壁上的陈砚清影像开始变得模糊,培养皿里的半朵蔷薇正在融化。老钟发现,周围的“真实记忆”都在消散——穿虎头鞋的男孩开始变得透明,1950年代的报纸碎片化作粉末,连他们来时的路,都被新的菌膜覆盖,膜上印着他们从未走过的、长满荆棘的小径。

“如果陈砚清的记忆消失,你的印记也会跟着消散。”阿树急得用榕树枝敲打岩壁,试图唤醒更多真实记忆,可树枝碰到的地方,菌膜纷纷炸裂,露出后面更古老的、属于明清时期的画面,“我们在加速记忆的‘叠层坍塌’!”

陈念突然想起男孩的话。她蹲下身,用指尖按住锁骨的印记,将自己的意识注入——那是属于她的、与伙伴们并肩作战的记忆,是真实发生过的、带着体温的片段。当这些记忆流入岩壁时,陈砚清影像里的培养皿突然亮了,半朵蔷薇的旁边,慢慢浮现出另一半轮廓。

“不是补全,是‘连接’。”她轻声说,“她的过去和我的现在,本就是同一朵花的两面。”

完整的蔷薇在培养皿里绽放的瞬间,山谷里的所有菌膜同时亮起。虚构的记忆像泡沫般破灭,真实的画面开始按时间顺序流动:梳麻花辫的姑娘变成了白发老人,在谷口晒太阳;戴眼镜的青年的画纸上,多了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的背影;而穿虎头鞋的男孩,笑着钻进陈砚清的影像里,被她轻轻抱了起来。

“悖论解开了?”阿树看着岩壁上不再闪烁的画面,松了口气。

可陈念的印记却在发烫,她看着谷口的方向,那里的路牌上,“回声谷”三个字又变回了简体,可笔画间的缝隙里,正渗出淡红色的菌液,像在流血。

“没有。”老钟的声音发沉,他捡起块刚从岩壁上脱落的菌膜,膜上印着他们离开山谷的画面——只是画面里,没有陈念。

男孩最后看了眼陈念,突然说:“婆婆说,花要扎根,才能活下去。”说完,他化作一道光,钻进了那朵完整的蔷薇里。

陈念的锁骨上,蔷薇印记的根部开始变黑,像在往皮肤深处生长。她知道,这是悖论的代价:要让过去与未来连接,就得有人成为“根”,永远留在这片记忆的土壤里。

离开山谷时,车窗外的野蔷薇真实地开着,花瓣上没有日历,花蕊里也没有纽扣。小镜回头望去,看见陈念的身影正站在谷口,对着他们挥手,锁骨上的蔷薇印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枚永远不会凋谢的纹身。

“她会回来的吧?”小镜的声音带着哭腔。

老钟没有回答,只是打开了车载电台。沙沙的电流声后,传来一个新的声音,温柔得像山谷里的风:“明日晴,野蔷薇会开得很好,记得……常回来看看。”

车驶离回声谷,仪表盘上的时间突然跳了一下,从下午3点变成了上午9点——像是谁,在山谷里,为他们多留了几个小时的晨光。而阿树放在副驾上的榕树枝,不知何时开出了一朵小小的、白色的花,形状像极了半朵蔷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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