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方的甜腻香气越来越浓，像熟透的果子发酵后的味道，却带着股隐秘的危险。墨的鼻子皱成一团，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尾巴紧紧夹在腿间——这是它遇到极度危险时才有的反应。
“是‘迷迭菌’。”老钟的防毒面具过滤着空气，面罩上的检测仪正发出急促的蜂鸣，“净化者用迷迭香基因改造的菌群，能释放致幻孢子，让人看到最渴望的幻象，最后在昏迷中被菌丝缠绕、消化。”
他们走进一片被遗弃的薰衣草田，紫色的花海里，隐约能看到人影在晃动。走近了才发现，那些“人影”都是被菌丝包裹的村民，保持着伸手采摘的姿势，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皮肤下隐约可见淡绿色的菌丝在流动。
“他们还活着。”陈念的蔷薇印记亮起，活性铠甲隔绝着孢子，“菌丝在吸收他们的生命力，却保留着意识，让他们活在幻觉里。”
墨突然冲进花海，对着一簇开得格外茂盛的薰衣草狂吠。低频振动波扩散开来，那簇薰衣草瞬间蔫了下去，露出底下缠绕的淡绿色菌丝，菌丝上还挂着半块撕碎的衣角。
“迷迭菌寄生在薰衣草里。”阿树让榕树枝在花海中开出条通路，根须分泌的菌液能暂时抑制孢子扩散，“它们通过花朵的香气传播，越鲜艳的花，孢子浓度越高。”
小镜的银绿色落叶在半空旋转，声纹记忆化作尖锐的高频音，试图唤醒被幻觉困住的村民。但落叶刚靠近花海，就被股无形的力场推开，叶片上甚至凝结出细小的露珠，露珠里映出扭曲的笑脸——是迷迭菌制造的幻象，连非生物都能影响。
“幻象会根据人的欲望变化。”小镜捂着额头，她刚才在露珠里看到了回音木泽的古树在向她招手，差点就走了过去，“必须先找到释放孢子的源头，否则我们迟早会被拖进幻觉。”
墨的耳朵突然竖了起来，朝着花海深处跑去。那里的薰衣草长得异常高大，像片紫色的围墙，围墙中心隐约有座白色的小房子，烟囱里正冒着淡绿色的烟，甜腻的香气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
“是座菌巢。”陈念的菌丝探向小房子，感受到股强大的意识波动，“迷迭菌在这里构建了‘欲望中枢’，能收集周围人的幻觉，再将其强化后投射出去。”
他们跟着墨靠近小房子，墙皮上爬满了淡绿色的菌丝，门缝里渗出的香气浓得化不开。阿树用榕树枝推开房门，里面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房间里没有家具，只有无数根菌丝编织成的“摇篮”，每个摇篮里都躺着一个被幻觉困住的人，他们的头顶连接着透明的菌管，菌管通向屋顶的孢子囊，囊里正不断产出新的迷迭菌孢子。
“它在‘养殖’人类。”老钟的声音发颤，“用幻觉让他们保持平静，再慢慢吸收生命力，就像……培育作物。”
房间中央的高台上，坐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皮肤白皙，眼睛是淡绿色的，正微笑着看着他们。她的身体周围缠绕着最粗壮的菌丝，像无数条绿色的手臂。
“你们终于来了。”女孩的声音很甜，却带着不属于孩童的冰冷，“我等了好久，就缺像你们这样‘意志坚定’的养料了。”
陈念的蔷薇印记剧烈发烫，她能感觉到女孩的身体就是迷迭菌的核心，那些淡绿色的眼睛其实是孢子囊的开口。“你不是人，是迷迭菌模仿的幻象。”
“我是他们欲望的总和呀。”女孩笑着伸出手，她的指尖长出菌丝，指向阿树，“你不是想让榕树枝遍布世界吗？我可以让你看到森林覆盖城市的景象。”
阿树的眼神突然变得迷茫，他的眼前真的出现了无数榕树枝从地下钻出，覆盖了高楼大厦，鸟儿在枝头筑巢……但他很快摇了摇头，根须上的菌液瞬间腐蚀了靠近的菌丝：“真正的森林，不是靠幻觉催生的。”
女孩又转向小镜：“你想让所有菌群都能听懂你的话，对不对？我可以让你听到它们的‘赞美’。”
小镜的耳边响起无数细碎的声音，像是菌群在唱歌，在感谢她的帮助。但她紧紧握住银绿色落叶，落叶的振动让她保持清醒：“真正的沟通，不是单方面的赞美，是理解彼此的痛苦。”
“那你呢？”女孩最后看向陈念，她的形象突然变成了陈念的母亲，温柔地伸出手，“你不想让我活过来吗？我们可以一起住在萤川的悬楼里，再也没有战争和怪物。”
陈念的心脏猛地一缩，眼前的“母亲”是那么真实，连头发的触感都和记忆里一样。但她看到“母亲”的眼睛里，淡绿色的菌丝正在流动。“我想，但我知道，真正的思念不是活在幻觉里，是带着你的期望好好活下去。”
蔷薇印记爆发出刺眼的红光，活性铠甲瞬间撕裂了“母亲”的幻象，露出底下缠绕的菌丝核心。女孩的形象扭曲起来，发出尖锐的尖叫，房间里的菌丝突然暴走，朝着他们猛扑过来。
墨突然跳上高台，对着核心菌丝狂吠，低频振动波像把重锤，狠狠砸在孢子囊上。淡绿色的孢子囊纷纷破裂，里面的孢子接触到振动波，瞬间失去活性，变成了黑色的粉末。
“就是现在！”陈念的原生抗体顺着菌丝蔓延，赤红的暖流与淡绿色的菌丝碰撞，发出滋滋的响声。核心菌丝开始枯萎，女孩的幻象在尖叫中消散，露出底下一团丑陋的、不断蠕动的菌核。
阿树的榕树枝缠绕住菌核，根须分泌的腐蚀菌液迅速分解着它的结构。小镜的声纹记忆放大到极致，高频音波震碎了所有孢子囊，老钟则趁机用火焰喷射器点燃了干燥的菌丝，房间里燃起绿色的火焰，发出刺鼻的气味。
当最后一点菌核被烧毁时，房间里的“摇篮”开始融化，被困的人们慢慢醒来，眼神迷茫，像做了场漫长的梦。他们头顶的菌管纷纷断裂，孢子囊彻底失去了活性。
走出小房子时，薰衣草田的紫色正在褪去，露出底下正常的土壤。墨趴在地上喘气，淡绿色的孢子在它周围形成了层薄薄的雾，却被它皮肤分泌的油脂挡住了——这是融铁泉的泉水赋予它的新能力，能抵抗菌群的直接入侵。
一个醒来的村民告诉他们，这个女孩的幻象其实是村里的一个孤儿，三年前在雪崩中失踪了，大家一直很想念她，没想到被迷迭菌利用，变成了诱惑人的工具。
“欲望本身不是坏事。”陈念望着渐渐恢复正常的田野，“但被利用的欲望，会变成最危险的陷阱。”
墨突然朝着东方跑去，那里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烟柱，烟柱里夹杂着金属反光，还带着股熟悉的、属于铁腐菌的铁锈味。
“是净化者的移动基地。”老钟的望远镜里，能看到一辆巨大的装甲车正在移动，车身上覆盖着铁腐菌和迷迭菌的混合菌群，“他们在融合不同的变异菌，制造更可怕的怪物。”
墨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他们，黑亮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决心。它的胸口，那道蔷薇形状的疤痕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枚独特的勋章。
陈念握紧拳头，蔷薇印记与墨的疤痕产生了共鸣。她知道，真正的决战或许不远了，但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只要还有像墨这样默默守护的生命，就一定能找到破解之道。
队伍再次出发，这次，墨走在最前面，步伐坚定，像在引领着他们，走向那个终将到来的、属于共生者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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