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火锅店的雾气模糊了每个人的轮廓。林小诺小心地捞着清汤锅里的娃娃菜，听王莹莹讲述她高中时同时交往三个男友的壮举。

　　"所以啊，"王莹莹的筷子在麻酱碗里画圈，"大学不谈恋爱等于浪费青春。"

　　叶锦突然看向林小诺："你那个加拿大男友，多久联系一次？"

　　一块冬瓜卡在林小诺喉咙里。她低头假装咳嗽，趁机看了眼手机——锁屏上是周婷菲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陆恩珩问你高中是不是LY！他怎么知道的？？"

　　辣锅的红油咕嘟冒了个泡。林小诺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摩尔斯电码，这是她紧张时的小习惯。高中三年，她确实用LY的笔名在校刊发表过七篇散文，其中一篇写过"公交车站穿白衬衫的男孩"。

　　"我们...主要写信。"她放下筷子，"他很传统。"

　　王莹莹夸张地"哇"了一声："该不会还用羽毛笔蘸墨水吧？"

　　笑声中，服务生送来免费甜品。林小诺戳着碗里的红糖糍粑，想起高中食堂陆恩珩总是买这个。有次他餐盘里多出一块，周围男生一拥而上，而她坐在三桌之外，连伸手的资格都没有。

　　"我去趟洗手间。"她突然站起来。

　　洗手间的镜子里映着一张泛红的脸。林小诺用冷水拍了拍脸颊，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文学社的群通知：@全体成员本周三下午三点第一次例会，请携带个人作品复印件。

　　她盯着屏幕看了太久，直到锁屏自动变暗。镜中的女孩眨了眨眼，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这个瞬间她突然很想知道，如果陆恩珩真的认出了LY是谁，他会怎么想？会记得那些公交车站的"偶遇"吗？会知道窗边总在偷看的那个女生是谁吗？

　　"小诺？"李梦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的冰粉要化了！"

　　"来了。"她最后看了一眼镜子，把手机塞回口袋。镜中人理了理鬓角，变回那个温和有礼的社会学系新生。

　　回到座位时，王莹莹正在提议拍合照。林小诺被安排在最边上，手里被迫举着一杯酸梅汤。

　　"三、二、一——"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她的视线却飘向玻璃窗外的商场走廊。一个穿深蓝色衬衫的身影匆匆走过，后脑勺的弧度熟悉得让人心悸。

　　但当她再眨眼时，那里只有川流不息的人群。

　　"发什么呆呢？"王莹莹捅她胳膊，"快看看这张——你笑得像被绑架了！"

　　林小诺接过手机。照片里的自己确实笑得勉强，但谁又能分辨，那究竟是社交尴尬，还是因为某个转瞬即逝的错觉？

　　回校的地铁上，她终于回复了周婷菲："就说LY毕业了。"发完又补充："别告诉他是我说的。"

　　手机很快亮起："怂包！[白眼]"

　　林小诺把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窗外夜色如墨，偶尔闪过的路灯像散落的星星。舍友们正在讨论下周的选修课，而她想着文学社的第一次例会，想着那个可能认出LY的人。

　　背包里，《社会学理论导论》的书页间还夹着文学社的宣传单。陆恩珩的联系方式印在最下方，那串数字她早已背熟，却从未敢存入通讯录。

　　就像她始终没有告诉舍友们，所谓加拿大男友的样貌，其实是按照某个人的特征编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