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的重量

周日清晨，八点五十分。桃矢站在熟悉的街角，晨风带着凉意，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穿着简便的运动服，背包里除了必要的课本，更深处是那两本沉甸甸的魔法书。远处，那辆黑色的轿车准时出现，无声地滑到他面前。

司机下车，恭敬地为他拉开车门。桃矢深吸一口气，弯腰坐了进去。车厢内依旧是那股淡淡的檀香，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他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知道自己正驶向一个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周末。

别院依旧静谧。外祖父星之峰镜已经等在昨日的茶室里，换上了一身更为利落的深色训练服，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昨日的威仪，多了几分严师的精干。他没有多余的寒暄，见桃矢准时到达，只是微微颔首。

“跟我来。”

外祖父领着桃矢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庭院深处一间独立的、铺着厚重木地板的房间。这里空无一物，只有四面白墙和高高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淀下来的能量感。

“这里是修炼室。”外祖父转身，面对桃矢，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在教你如何应对外物之前，你必须先学会掌控自身。你体内的星辰魔力，如同未经驯服的野马，空有力量却不知方向。今天的第一课，就是学会‘内视’与‘引导’。”

内视？引导？桃矢有些茫然。他之前使用魔力，更多的是凭借一股本能和强烈的意念驱使，从未想过如此“基础”的问题。

“闭上眼。”外祖父命令道，声音不容置疑。

桃矢依言闭上双眼。

“放下所有杂念，将你的意识，如同探照灯一般，转向你的身体内部。”外祖父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奇特的引导力，“不要去‘想’魔力在哪里，而是去‘感受’。感受你的血液流动，感受你的心跳呼吸，感受更深层的地方，那股温暖、流动的能量。”

桃矢努力尝试着。起初，眼前只有一片黑暗，耳边是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杂念纷沓而至，雪兔的笑容、月的警告、外祖父苛刻的眼神……他强迫自己将这些推开，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身体内部。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他感觉有些焦躁时，忽然，在仿佛丹田深处的位置，他“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一种内在的感知——一团温暖、柔和，却蕴含着磅礴力量的光。它如同呼吸般微微起伏、流转，这就是星辰魔力？它一直就在那里，如此清晰！

“找到了？”外祖父的声音适时响起，似乎能洞察他的进展。

“嗯。”桃矢艰难地维持着那种内视的状态，应了一声。

“很好。现在，尝试用你的意念，极其轻微地，像抚摸水流一样，去触碰它，引导它，让它按照你的意志，沿着你的经脉，缓缓流动。记住，是引导，不是驱赶。它本就是你的力量，是你的一部分。”

这比找到它更难。桃矢的意念稍一用力，那团光就变得躁动不安，四处冲撞，让他经脉隐隐作痛。他不得不放松下来，再次尝试，这一次更加小心翼翼，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一次，两次，无数次失败。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精神上的疲惫远胜于身体的劳累。外祖父始终静立一旁，没有催促，也没有指点，只是观察着。

不知过了多久，桃矢终于感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暖流，顺从了他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从丹田出发，缓缓流向手臂。虽然微弱，虽然短暂，但这确确实实是一次成功的引导！

他心中一喜，那丝暖流立刻溃散，内视的状态也险些被打断。

“静心！”外祖父低喝一声，“情绪的波动是掌控魔力的大忌。继续。”

桃矢压下心中的激动，重新沉下心来。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失败，调整，再尝试。修炼室里寂静无声，只有他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声。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力量在飞速消耗，比收服卡牌时更加疲惫，那是一种深入到本源的控制所带来的消耗。

终于，在午前，他已经能够勉强引导一丝魔力在体内完成一个小周天的循环，虽然依旧生涩，时断时续，但已经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外祖父看着桃矢苍白疲惫但眼神发亮的脸，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认可。

“今天就到这里。”外祖父开口道，“记住这种感觉，日常行走坐卧，皆可练习魔力控制，非一日之功。今天下午，你可以自由活动，但晚上需要温习今日所学。”

离开修炼室时，桃矢感觉脚步都有些虚浮，但心中却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这种一点点驯服自身力量的感觉，与之前凭借蛮力收服卡牌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根基的打牢。

下午，他回到市区，却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雪兔打工的便利店，他需要见见雪兔，仿佛那是他锚定现实世界的坐标。

便利店里，雪兔正穿着围裙整理货架，看到桃矢，脸上立刻露出温暖的笑容：“桃矢！今天没去打工吗？”

“嗯，有点事。”桃矢含糊道，看着雪兔气色红润、动作利索的样子，心中那份因选择而带来的沉重感似乎减轻了许多。他帮雪兔搬了几箱沉重的饮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内容无非是学校的琐事、新出的点心。

平凡，却真实。这就是他想要守护的。

傍晚，外祖父的司机送来一个信封，里面是厚厚一叠钞票，远超他打工一个月的收入，桃矢握着那个信封，感觉它比想象中更加沉重，这不仅仅是钱，更是他与星之峰家、与那个魔法世界缔结的契约凭证。

他将大部分钱存了起来，只留下少量作为日常开销，他没有告诉父亲和小樱这笔钱的来历，只说外祖父给了他一些资助，藤隆爸爸似乎有所察觉，但只是温和地嘱咐他注意身体，没有多问。

晚上，桃矢独自在房间，再次尝试外祖父教导的“内视”与“引导”。虽然依旧艰难，但有了白天的经验，明显顺畅了一些。他能感觉到，自己对魔力的感知和控制，正在发生细微而切实的变化。

躺在床上，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但桃矢的思绪却异常清晰，外祖父的训练是严苛的，甚至是枯燥的，但他知道，这是正确的道路。为了获得力量，他必须付出相应的努力和代价，现实的重量，他必须扛起来。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清冷如霜。桃矢闭上眼，不再去想审判者月，不再去想未知的挑战，只是专注于体内那缓缓流淌的星辰魔力。

路，还很长。但他已经踏出了坚实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