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不敢提出任何要求。衣服合身吗?食物合口味吗?想出去走走吗?所有的问题,他都只会回答“很好”、“谢谢”、“鹤球都可以”。
他像一个精密却脆弱的程序,只运行着“乖”和“道歉”两个指令。他那双原本应该灵动狡黠的金色眼眸,大部分时间都笼罩着一层怯懦的雾气,
只有在独自一人,以为没人看见时,才会偶尔闪过一丝属于“鹤丸国永”的、极快的迷茫与探究,但旋即又被恐惧淹没。
本丸的刀剑们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愤怒与心疼在他们的沉默中发酵。
加州清光看着那个曾经以恶作剧和华丽登场闻名的同类,如今变成这副模样,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大和守安定默默擦拭着本体,眼神比以往更加沉静。一期一振将弟弟们护在身后,看着鹤球时,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怜惜。
三日月宗近依旧喝着茶,但那茶香似乎也带上了苦涩,他偶尔看向鹤球房间的方向,眼底是千年岁月也未能磨平的寒意。
压切长谷部是其中情绪最为外露的一个。他负责本丸的大部分庶务,与鹤球的接触也更多。每一次听到那细声细气的“对不起”,
看到那条件反射般的瑟缩,他握着文书或工具的手就会收紧一分。他对主公的命令执行得一丝不苟,对鹤球的照顾也尽力周全,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体内那座亟待喷发的火山。
转折发生在一个平静的下午。
鹤球被允许在廊下晒太阳。审神者体贴地给他准备了一杯热茶和一小碟点心,放在他身边的小几上。几只不怕人的麻雀在庭院里跳跃啄食。
鹤球看着那些自由的鸟儿,有些出神。他已经很久没有飞翔了,甚至快要忘记展开翅膀的感觉。
在他的世界,他的鹤翼早已在“逸闻”的扭曲下,退化成了装饰性的、无法支撑他飞起的稚嫩形态。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拿那杯茶。或许是看得太入神,或许是这具三头身的身体协调性本就不同于他原本的躯体,他的小手碰到了茶杯的边缘。
“哐当——”
清脆的碎裂声,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午后的宁静。
白瓷茶杯摔在廊下的木地板上,四分五裂,温热的茶水溅开,弄湿了鹤球的裤脚和榻榻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鹤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金色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缩成针尖,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他甚至发不出声音,只是猛地从坐姿变成跪伏,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一片风中的落叶。
然后,那被压抑的声音终于冲破了喉咙,凄厉,充满了绝望:
鹤球“对不起!对不起!鹤球不是故意的!鹤球会收拾好的!”
鹤球“会赔的!求求您不要生气!不要打鹤球!鹤球错了!鹤球再也不敢了——!”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哭喊,一边伸出小手,不顾一切地去抓那些锋利的碎片,想要把它们捡起来,仿佛这样就能弥补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