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球不再对所有靠近都报以惊惧的颤抖。当五虎退的小老虎再次亲昵地蹭过来时,他会犹豫着,然后伸出手,轻轻抚摸那毛茸茸的脑袋,虽然动作依旧有些生涩。
他开始能分辨出不同刀剑的脚步声,并对其中一些——比如审神者轻柔的步履、药研沉稳的节奏,甚至是长谷部那带着明确目的性的、略显急促的步伐——不再感到强烈的恐慌。
他甚至开始有了极其微小的“主动”。
有一次,他看到清光在苦恼新买的指甲油颜色,犹豫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在傍晚时分,趁着周围没人,将一片边缘被秋霜染成漂亮红色的枫叶,
悄悄放在了清光房间的窗台上。第二天,清光涂着那近似枫叶红的指甲油,在他面前“不经意”地晃了很久,笑容比阳光还耀眼。
他依旧很少说话,“谢谢”和细微的偏好表达已是极限。噩梦仍然会造访,醒来时冷汗涔涔,心脏狂跳的感觉依旧清晰。
但频率在降低,而且,他知道,只要他发出一点声音,总有人会很快来到他的门外,轻声询问,或者只是静静地陪着他,直到他再次入睡。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尖叫着道歉的“鹤球”,但也还不是那个传说中翱翔九天、带来惊吓亦惊喜的“鹤丸国永”。
他处在某种中间态,像一只蛹,在寂静中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一个或许连自己都不确定的时机。
这天傍晚,夕阳将天空渲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流云如同燃烧的火焰。鹤球像往常一样,独自坐在林荫下的草地上。晚风拂过,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也带来了远处短刀们嬉戏的、模糊的笑闹声。
他仰着头,望着天空。一只离群的孤鹤,正舒展着巨大的双翼,乘着上升的气流,在那片绚烂的晚霞中优雅地盘旋,姿态从容而自由,仿佛天地间再无束缚。
鹤球看得痴了。
他能感觉到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鼓噪,一种遥远的、几乎被遗忘的共鸣,随着那只鹤每一次翅膀的扇动而震颤。飞翔……
那是刻在他灵魂最深处的本能,是“鹤丸国永”这个名字与生俱来的意义。他曾被折断羽翼,被塞进一个可笑的、无法离开地面的躯壳,被教导要忘记自由,忘记风。
可是,怎么忘得掉呢?
他看着那只鹤越飞越高,渐渐化作霞光中的一个黑点,最终消失在暮色深处。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失落和渴望,像潮水般淹没了他。
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向着那片已然空寂的天空,小小的手掌在晚风中微微颤抖。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极其轻微的声音,像是绷紧的弦终于断裂,又像是冰面绽开了第一道深刻的裂痕。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伸出的手。
不知何时,那一直维持着孩童比例的手指,似乎……抽长了一些?手背上,原本只是装饰性的、稚嫩的白色羽翼纹路,
此刻仿佛活了过来,泛着极其微弱的、珍珠般的光泽,边缘变得更加清晰、锐利,甚至隐隐透出一种金属般的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