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业遇冷，季瑶每月6000元的工资，刚到账就被排好队的账单分走大部分。若不是住员工宿舍省笔房租，日子早就是入不敷出的窘境。
每月12号，2500元房贷是雷打不动的第一笔支出；紧跟着13号，500元信用卡账单又找上门；到了26号，1500元消费贷的催款信息准时弹出。
三笔账加起来要4500元，最后能留在手里当生活费的，只剩1500元。
六月的北京闷热得像口密不透风的蒸笼，季瑶攥着刚从单位人事科领来的退休申请表，指尖沁出的汗把纸边洇得发皱。
还有一个月就满五十五岁，她本以为在北京退休是水到渠成的事，直到人事小李把一沓材料推到她面前：“季姐，您这社保情况太复杂，您在北京的社保交了8年11个月，只差13个月就能从北京退休。”
“现在您在哪个城市缴纳的社保都不满十年，得先把外地的社保都归集回户口所在地，档案也得调回去，然后在户口所在地退休。”小李顿了顿，接着说，“要知道在北京退休，退休金至少比您在老家退休多2000多！哎，太可惜了……”
季瑶翻着社保缴费记录，三十多年的工作轨迹在纸上拉成断断续续的线。
2005年她从老家刚到北京时，满脑子都是怎么在建筑设计行业站稳脚跟，社保那点事根本没放在心上。
直到20008年，比季瑶早来几年北京的老同事林薇拉着她去见自己老公的师傅杨总——那时杨总刚从单位辞职，在一家大型设计院下成立分院，缺个靠谱的建筑设计师。
“小季，来我这干，五险一金我给你按最高标准缴。”杨总递来Offer时，季瑶才第一次感觉到在北京有了根。
从那以后，她换工作的第一要求就是“必须缴社保”。可偏偏在她差一个月满五十岁时，单位突然通知她：“系统里您的身份是工人，到年龄得退休。”
她那时急得满嘴起泡，想改成干部身份继续缴社保，却被告知手续早就过了办理期限，最后单位只能让她在外地分公司继续参保。
现在季瑶只能把档案调回老家，回老家办理退休。原以为网上归集社保应该很快，没想到得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她1997年到2000年那段社保，网上系统里没有记录，需要老家的社保局补录。
“当时我跟你说一起去补录，你非说还有三年不急。”电话里林薇的声音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现在傻了吧，人家社保局说要等凑够两三个人，领导开会研究后才能定，耐心等吧。”
等了一周后，季瑶一早就往社保局跑，窗口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地把材料推回来：“现在还是你一个人申请，没法立项。等吧，啥时候凑够人数了再说。”
她追问要等多久，对方只含糊地说“说不准”。
接下来的一个月，季瑶心急如焚，她试着找过科长，科长叹着气说：“不是我们拖着，现在查的非常严，这种历史遗留问题得领导们集体研究，万一出了错谁都担不起责任。”
季瑶无奈，只能继续等。
八月20号，季瑶原本该收到第一笔退休金的日子，她却坐在空荡荡的家里，对着手机里的社保APP发呆。
窗外的蝉鸣聒噪得让人烦躁，她想起刚工作时总觉得“退休是几十年后的事”，想起三年前老同事林薇拉她去补录时，自己的漫不经心。
哎……季瑶又想起自己常常感叹的，这世上啥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这辈子后悔的事可太多太多太多了……
手机突然响了，是社保局的电话。
季瑶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却只听到一句：“告诉你一声，又有一个需要补录的，还差一个人，别着急，你再等等。”
她挂了电话，看着墙上的日历，发愁下个月的债务，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常说的那句话：“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季瑶起身走到阳台，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街道，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只能希望这场迟到的退休，能快点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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