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

九月的风裹着香樟叶的气息撞进教室，江意欣把最后一本练习册塞进抽屉时，指腹不小心蹭到了柜壁上积的薄灰。窗外的蝉鸣已经弱了些，却仍有固执的几声卡在空气里，和讲台上班主任翻动名单的纸张声叠在一起，成了高二（3）班新学年的背景音。

“林翊泽。”

当这三个字落下时，江意欣握着橡皮的手顿了顿。她没抬头，眼角的余光却精准地捕捉到一道身影从后门走进来——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骨处一小截淡青色的血管，背着的黑色书包带子斜斜垮在肩上，步伐轻得几乎没声音。

是他。

这个认知像颗小石子投进心湖，漾开的涟漪让江意欣的指尖微微发烫。她还记得去年运动会，自己抱着一摞矿泉水往操场跑，被突然窜出来的低年级学生撞得趔趄，是林翊泽伸手扶住了她。那时他刚跑完1500米，额角的汗滴在锁骨上，却先皱着眉问她“有没有摔疼”，声音比初秋的风还凉。

“就坐江意欣旁边吧，那里还有个空位。”班主任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江意欣的心跳骤然快了半拍，她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桌面，耳朵却不受控制地竖起来，听着身旁的椅子被轻轻拉开，接着是书包放在地上的闷响。一股淡淡的皂角味飘过来，混着他身上特有的、像是晒过太阳的味道，悄悄漫进她的呼吸里。

“你好，我是林翊泽。”

男生的声音就在耳边，比去年更清晰些，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质感。江意欣攥着笔的手紧了紧，过了两秒才敢侧过头，撞进他带着浅笑的眼睛里。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和得像浸了水的月光。

“我、我叫江意欣。”她的声音比预想中更轻，尾音还微微发颤。说完就赶紧转回去，盯着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却一个也没看进去。只觉得身旁的位置像是有团温暖的光，连带着书页上的油墨味，都变得好闻起来。

下课铃响的时候，江意欣正对着一道数学题发呆。草稿纸上画满了凌乱的辅助线，思路却像被缠住的线团，怎么也理不清。忽然，一张写着解题步骤的便签纸从旁边递过来，字迹工整又舒展，关键步骤还用红笔标了出来。

她侧过头，看见林翊泽正看着她的草稿纸，手指点了点其中一步：“这里可以用全等三角形，比你画辅助线更简单。”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江意欣看着他认真讲解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个有点闷热的九月午后，好像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变得不一样了。她接过便签纸，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两人都顿了一下，随即又迅速分开。

江意欣的脸颊发烫，低头看着便签纸上的字，嘴角却忍不住轻轻扬了起来。她想，或许这个高二，会有很多不一样的故事。而故事的开头，是香樟树下的风，是讲台上的点名，是身旁递来的便签纸，还有——身边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