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风总裹着院角栀子的甜香,漫进书房时,女人正蹲在书柜前翻找旧物。指尖掠过一排精装书脊,忽然触到个硬壳本子,边缘磨得发毛,像是被反复摩挲过千百次。她抽出来,借着台灯暖黄的光翻开——不是什么珍本,竟是本高三时的数学错题集。
扉页字迹清隽挺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利落,末尾却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圆脑袋,短胳膊,连裙子都是三条横线凑的,幼稚得和旁边严谨的解题步骤格格不入。女人盯着小人笑出声,指尖轻轻拂过纸面,仿佛还能摸到当年笔尖划过的温度——那是她偷偷在草稿纸画过的模样,不知被谁看了去,竟郑重地留在了这里。
“还没找到?”
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带着刚洗过澡的水汽,混着淡淡的薄荷香。女人回头,见他站在门口,白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露出小片锁骨,袖口挽到小臂,腕骨分明的手上还沾着未干的水珠,顺着皮肤滑进袖口,留下浅淡的水痕。他走过来时,地板发出轻响,灯光在他身上投下长影,将她整个人拢在暖光里,连呼吸都染了薄荷的凉。
“找着个宝贝。”女人把错题集举到他面前,像献宝似的,指尖不经意蹭过他的手背,烫得她赶紧收回手,“你看,当年的‘专属解题指南’,你画的小人还在呢。”
男人接过本子,指尖摩挲着扉页字迹,眼底倦意渐渐被笑意取代。他弯腰把女人拉起来,掌心裹着她的手腕,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我还以为你早扔了,毕竟当年你总说,我的解题步骤比老师板书还啰嗦,说我讲题时的样子像‘老学究’。”
“哪能扔?”女人站直时,鼻尖差点撞上他的下巴,薄荷混着栀子的香气钻进鼻腔,让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当年全靠这本子,我才没在奥班垫底。说起来,你那时候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又是讲题又是划重点,我还以为你闲得慌,想找个人打发时间。”
男人没立刻答,只是牵着她走到书桌前。桌角摊着烫金婚书,红底金字上“周焕”二字庄重得像份承诺,旁边还放着两人的结婚照,她笑靥如花,他眼底藏着化不开的温柔。他把错题集放在婚书旁,指尖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指腹蹭过她的唇瓣,声音裹着晚风的软:“夫人,你记不记得高三分班考?你坐在最后一排抄我试卷,把笔帽蹭掉了,滚到我脚边,半天不敢捡,耳朵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都多少年了还提!”女人脸一热,伸手去抢错题集,却被他攥住手腕,稍一用力拉进怀里。胸膛的暖意透过衬衫传来,心跳节奏清晰可辨,她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时胸腔的起伏。女人挣了两下没挣开,只好靠在他怀里,听他呼吸落在耳边,带着湿热的痒:“秦臆博,你知道当年我最想解开的题是什么吗?”
这声全名猝不及防,女人仰头看他——往日里他总唤她“夫人”,连玩笑时都带着几分温软,这般郑重叫全名,倒让她心头一跳。她故意挑眉逗他,指尖却悄悄勾了勾他的衣角:“怎么突然叫我全名?难不成是那道三分钟解出来的附加题?当年你说‘不难’,气得我差点把草稿纸砸你后背,还在心里骂你‘臭学霸’。”
男人低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呼吸里的薄荷香更浓了,混着她发间的栀子香,缠缠绵绵绕在两人之间。他指尖划过她无名指上的婚戒,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拇指又轻轻蹭过她的下唇,带着细碎的摩挲感:“比那难多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情人间的呢喃,“我最想解开的题,是你。从考场梧桐树下见你蹲在地上捡笔帽,马尾扫过我鞋面,到把你名字写进婚书,看你穿着婚纱朝我笑,这道题,我解了好多年,还想解一辈子。”
话音落时,他没再等女人回应,低头吻了下去。吻很轻,先是浅尝辄止地碰了碰她的唇瓣,像怕惊扰了什么,随后又渐渐加深,带着薄荷的凉与栀子的甜,辗转厮磨间,连呼吸都变得滚烫。女人的睫毛颤了颤,抬手环住他的腰,指尖陷进他衬衫的布料里,把脸埋在他颈窝,鼻尖蹭到他锁骨处的薄汗,竟和高三那年梧桐树下,他帮她捡笔帽时指尖的温度,慢慢重叠。
直到楼下传来栀子花被风吹落的轻响,两人才缓缓分开,女人的唇瓣泛着水润的红,男人的耳尖也染了浅粉。他还抱着她,指尖轻轻拂过她被吻乱的鬓发,眼底的温柔里藏着几分未散的缱绻:“当年没敢告诉你,其实你抄题的时候,我早就知道了,还故意把卷子往你那边挪了挪,连笔尖都放慢了速度。”
女人刚要笑,楼上传来“咚”的闷响,紧接着是小女孩软糯的哭腔,裹着刚睡醒的鼻音:“爸爸妈妈……我怕……”
两人猛地分开,男人先伸手替女人理了理衣领,又把她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温柔得不像话。女人捏了捏他的手心,转身摸出颗薄荷糖——是他刚才塞给她的,糖纸在指尖轻响,忽然想起高三时她月考失利躲在梧桐树下哭,也是他递来这么一颗,包装都分毫不差,当时他的指尖,也像现在这样,带着让她心慌的烫。
走进女儿房间时,五岁的小姑娘正坐在床上揉眼睛,辫子上的粉蝴蝶结歪到脑后,睡衣领口沾着口水印。见他们进来,立刻伸开胳膊哭着要抱:“妈妈抱……”
女人把她搂进怀里轻拍后背,男人则走过去拉上半幅窗帘,将窗外的月光滤成柔和的碎影,动作间,目光还时不时落在女人身上,带着未散的暖意。等小姑娘情绪平复些,女人把她放在床中间,自己挨着女儿躺下,男人则坐在床沿,指尖轻轻拂过女儿额前的碎发,指尖还留着刚才吻过她的温度。
“妈妈,”小姑娘攥着女人的衣角,小眼睛盯着男人手里的错题集,“刚才爸爸说,这上面的小人是妈妈,那妈妈当年是不是也像我一样,不会做数学题呀?”
“是啊,”女人笑着点头,指尖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节奏舒缓得像晚风拂过梧桐叶,“妈妈当年数学可差了,高三分班考的时候,还偷偷抄了你爸爸的试卷,才侥幸进了奥班。”
“抄试卷?”小姑娘眼睛睁得圆圆的,小眉头皱了起来,“老师说抄别人的答案是坏孩子,妈妈怎么会这样呀?”
女人握着女儿的小手,语气认真起来:“所以妈妈要跟你说,这是妈妈当年犯的错,特别不应该。你以后上学,一定要自己认真做题,哪怕不会也不能抄别人的,要做诚实的好学生,知道吗?”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头,又往女人怀里蹭了蹭:“那妈妈后来改了吗?爸爸有没有生气呀?”
“改啦,”女人的声音软下来,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床沿的男人,见他正温柔地看着她们,眼底盛着满当当的暖意,“后来妈妈跟着你爸爸一起做题,他每天给我讲题到很晚,把复杂的公式拆成我能听懂的话,妈妈慢慢就学会了,再也没抄过别人的答案。你爸爸不仅没生气,还帮了妈妈很多呢。”
“那妈妈给我讲讲,你和爸爸在学校里的故事好不好?”小姑娘晃了晃女人的胳膊,撒娇似的眨着眼睛,“就讲妈妈怎么跟爸爸学做题,怎么在奥班慢慢变厉害的。”
“好啊,”女人低头吻了吻女儿的额头,开始轻声讲起往事,“故事要从那年六月的分班考说起——那天的太阳特别大,梧桐树叶把教室的窗户遮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