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团建,我们部门包下了传说中死过人的307包厢。
同事小张点了一首根本不存在的歌,屏幕却自动播放。
歌声响起,他的表情变得僵硬,开始用另一种声音唱歌。
每唱一句,就有一个同事像被控制般站起来,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轮到我了,我惊恐地发现,那首歌的名字是——《自杀快乐》。
公司行政部那帮人,定团建地点的时候大概是用脚指头选的。 “金色旋律”KTV,名字土得掉渣,关键是,坊间一直流传着它家307包厢死过人的消息,版本各异,有说为情所困的服务生在里面割了腕,有说争风吃醋的客人互殴致死了一个。这种晦气地方,平时躲都来不及,偏偏我们部门经理王总,拍着啤酒肚说这里价格实惠、音响效果“震撼”,大手一挥就包了夜。
包厢里,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最后一丝天光,只剩下旋转彩灯切割着弥漫的烟酒气。屏幕上的MV光影诡谲,同事们嘶吼着烂大街的口水歌,骰子撞击骰盅的声音噼里啪啦,混杂着哄笑和吹牛。空气闷热而粘稠,但我却总觉得后颈窝一阵阵发凉。尤其是墙角那片阴影,无论灯光怎么扫过,都似乎比其他地方更浓重一些,像一块洗不掉的墨渍。
小张就坐在那片阴影边上。他是部门里有名的闷葫芦,技术牛人,但社交能力约等于零。此刻他缩在沙发角落,面前的啤酒没动几口,眼神有些发直,不时偷偷瞄着点歌台,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没人注意他,大家都玩疯了。
直到王总嚎完一首《向天再借五百年》,气氛稍微冷却的间隙,小张突然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点歌台。他低着头,手指在屏幕上快速而用力地戳了几下。
“哟,小张要点歌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有人起哄。
小张没理会,确认点歌后,便走回角落,拿起另一只闲置的麦克风,紧紧攥着,指节发白。
巨大的液晶屏幕闪烁了一下,原本滚动着热门金曲的列表突然消失,画面猛地一暗,像是信号中断。几秒钟令人不安的寂静后,屏幕中央,极其缓慢地,浮现出几个扭曲的、像是用鲜血书写后又干涸发黑的字迹——
《自杀快乐》。
没有演唱者信息,没有MV画面,只有一片沉沉的、仿佛能吸走光线的暗红色背景,像凝固的血池。
“这什么歌?没听过啊?”
“新歌吧?名字挺怪的。”
“切了切了,点什么阴间歌曲……” 有同事笑着想去切歌,却发现点歌台像是失灵了,按键毫无反应。
就在这时,前奏响起了。那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乐器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用指甲刮擦玻璃,混合着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呜咽,调子怪异而粘稠,钻进耳朵里,让人头皮发麻。
小张举起了麦克风。他的脖子似乎有些僵硬,动作一顿一顿的。歌声响起的瞬间,整个包厢彻底安静了。
那根本不是小张的声音。那是一个尖细、扭曲,带着某种非人怨毒的女声,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无法化解的寒意。
“第一步……走进……永恒的夜……”
歌声响起的刹那,坐在小张旁边的李姐,猛地站了起来。她的动作极其突兀,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提拎起来,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她脸上还保持着刚才看热闹的笑容,但眼神却彻底空了,瞳孔涣散,没有焦点。她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面向屏幕,嘴巴一张一合,用一种和小张那诡异女声一模一样的语调,清晰地重复:“第一步……走进……永恒的夜……”
“李姐?你干嘛呢?” 旁边的人想去拉她,手刚碰到她的胳膊,就像触电般缩了回来。“我靠!她身上好冰!”
恐慌像滴入清水的墨汁,瞬间蔓延开来。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笑声和喧哗戛然而止,只剩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歌声和重复的呓语在包厢里回荡。
小张,或者说是占据了他身体的那个“东西”,完全无视周围的骚动,用那尖细的女声唱出了第二句:
“第二步……绳索……轻吻颈间……”
营销部的小刘,刚才还拿着骰盅摇得最欢,此刻哐当一声扔下骰盅,僵硬地起身。他的动作和李姐如出一辙,眼神空洞,重复着那句歌词:“第二步……绳索……轻吻颈间……” 一边说,一边抬起手,在自己的脖子前慢慢比划着一个套拉的动作。
“鬼!有鬼啊!” 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人群炸开了锅。有人试图往门口冲,却发现厚重的包厢门如同焊死了一般,任凭怎么撞击、拉扯都纹丝不动。有人慌乱地掏手机,屏幕上却只有一片扭曲的雪花,110、119,任何一个求救号码都拨不出去。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每一个人。
王总试图维持秩序,肥硕的身体挡在门前,声音发颤地喊着“冷静”,但无人理会。几个胆大的男同事冲上去,想制止小张,或是把被控制的李姐和小刘按回座位上,但他们发现,一旦靠近那三个仿佛被无形丝线操控的人,一股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排斥力就会将他们推开。
小张的脸上开始露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笑容,与他发出的女声那种怨毒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满足的、近乎陶醉的狞笑。他唱出了第三句:
“第三步……刀刃……绽放红莲……”
财务室的陈会计,一个平时说话细声细气、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女人,默默地站了起来。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动作僵硬地重复:“第三步……刀刃……绽放红莲……” 同时,她的手做出一个握刀的姿势,在自己的手腕上,缓缓地、模拟着切割的动作。
包厢里还能自主活动的人已经不到一半了。我们缩在远离屏幕的另一个角落,瑟瑟发抖,有人低声啜泣,有人已经吓得失禁。空气中弥漫着尿骚味、酒气和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铁锈的冰冷气息。
我知道,快了。那首歌,那句诅咒,正在按照某种既定的顺序蔓延。我的位置,就在小张旁边不远。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似乎来自小张,又似乎来自那血红色的屏幕,正缓缓地扫过我们这些“幸存者”,像是在清点猎物。
然后,它停在了我身上。
小张,或者说他体内的那个存在,头颅以一个非人的角度,极其缓慢地转向我。那双眼睛里,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黑暗。他嘴角咧开的弧度更大了,几乎到了耳根。
音乐声,那刮擦玻璃般的前奏,再次诡异地响起。屏幕上的血字《自杀快乐》,开始像心脏一样,一下、一下地搏动,发出暗红色的光。
我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冰冷粘稠的力量,开始缠绕我的四肢,试图剥夺我身体的控制权。我的膝盖在发软,想要不由自主地站立起来。我的喉咙发紧,那句可怕的歌词几乎要冲破我的牙关。
不!
我用尽全身力气抵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让我保持了一丝清明。我死死咬住嘴唇,尝到了咸腥的血味。我不能站起来!不能重复那句话!
小张(那女声)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残忍,唱出了那致命的一句,也是针对我的那一句:
“第四步……高楼……拥抱蓝天……”
不——!我在心里疯狂呐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弓弦。那股控制我的力量骤然加强,冰冷刺骨,我的左腿已经不受控制地微微抬起,脚跟离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的目光猛地扫到了茶几上。那只刚才被王总胡乱放下的金属啤酒瓶启子,在旋转彩灯掠过的一瞬,反射出一点微弱的光。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几乎是下意识的,在那股力量彻底将我提起来之前,我用尽最后一丝可控的力气,猛地向旁边一撞!
“哐当!” 我旁边的小推车,上面堆满了果盘和空酒瓶,被我撞得倾斜,上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摔了一地,发出巨大的、刺耳的噪音。
这一瞬间的混乱和巨响,似乎极其微弱地干扰了那诡异的“仪式”。
缠绕我的冰冷力量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和松动!
就是现在!
我根本来不及思考,求生欲支配了一切。我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不再是走向点歌台或门口,而是朝着包厢角落里那个巨大的、用来点播的液晶屏幕,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金属啤酒瓶启子,狠狠地砸了过去!
“噗嗤——!”
一声极其怪异、不像玻璃碎裂的闷响。启子的尖端竟然轻而易举地捅破了屏幕,没有四溅的碎片,只有一股更加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味(现在我能确定了,就是血腥味)扑面而来。
被捅破的屏幕伤口处,没有电火花,也没有线路板,反而汩汩地涌出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屏幕表面往下淌。
几乎在同一时刻,那诡异的歌声戛然而止。
屏幕上搏动的血字《自杀快乐》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原本站得笔直、重复着恐怖动作的李姐、小刘、陈会计,像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声不吭地软倒在地,人事不省。
而站在中央的小张,他身体猛地一震,然后开始剧烈地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漏气风箱般的声音。最后,他仰面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后脑勺重重磕在地板上,再无声息。
死一般的寂静。
“咔哒。”
是门锁弹开的声音。
不知是谁率先反应过来,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叫,连滚爬爬地冲向门口。这一次,门被轻易地撞开了。幸存的人们哭喊着、推搡着,像一群无头的苍蝇,拼命挤出这个人间地狱。
我落在最后,双腿软得像面条,几乎是爬出去的。在逃离前,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包厢里,旋转彩灯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牌,投下一点微弱的光。地上躺着四具(或许已经是尸体?)一动不动的人形。而被我捅破的屏幕,那个窟窿边缘,暗红色的液体还在不断渗出,滴落在地毯上,积成了一小滩。
在一片死寂和狼藉中,我仿佛又听到了那尖细、扭曲的女声,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在我耳边轻轻响起:
“下次……该你了……”
我浑身一颤,连滚爬爬地逃出了307包厢,冲进KTV走廊昏暗的灯光里。身后的门,在我出来的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但坚决地,关上了。
“啪嗒。”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我的喘息和远处某个包厢隐约传来的、走调的歌声。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出了那条漫长而昏暗的KTV走廊,身后那扇307包厢的门,像怪兽合上的嘴巴,隔绝了里面的一切。外面的世界,霓虹闪烁,车流喧嚣,带着一种不真实的鲜活感。我瘫坐在马路牙子上,冰冷的石头透过薄薄的裤子刺激着我的皮肤,却无法驱散骨髓里渗出的寒意。
警车和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很快划破了夜空。同事们惊魂未定、语无伦次的描述,让赶来的警察眉头紧锁。他们强行打开了307的门。
里面,没有血流成河的景象。
小张、李姐、小刘、陈会计,四个人并排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但脸色是一种死灰般的蜡白,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探测。他们被迅速抬上了救护车。
而我砸破的屏幕?警察在现场反复确认,那个巨大的液晶屏完好无损,光滑如镜,映照出他们困惑的脸。没有窟窿,没有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只有屏幕下方地毯上,有一小块不易察觉的、颜色略深的污渍,像是多年前打翻饮料留下的旧痕。
点歌记录?后台系统一片空白,仿佛那个夜晚,307包厢从未被点播过任何歌曲,尤其是那首根本不存在的《自杀快乐》。
我的证词,在完好无损的屏幕和空白的点歌记录面前,显得如此荒诞离奇。同事们大多只记得门打不开、手机没信号,以及小张唱了首怪歌后,李姐他们行为异常,然后集体昏厥。至于具体的歌词、重复的动作、那诡异的女声,他们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蒙上了一层浓雾。只有我,每一个细节都烙印在脑海里,清晰得可怕。
警察做了笔录,带着无法解释的疑团暂时撤离。经理王总出面安抚,将事件定性为“集体食物中毒”或“某种不明气体泄漏导致的集体幻觉”,并严厉警告我们不得对外散布谣言,以免影响公司声誉。
生活似乎被迫回到了看似正常的轨道。但我知道,有些事情永远不一样了。
李姐他们四人成了医院里查不出原因的“植物状态”,躺在冰冷的病房里,靠仪器维持着生命。公司象征性地组织了一次探望,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掩盖不住一种更深沉的、属于停滞和消亡的气息。我看着他们平静却毫无生气的脸,仿佛能看到那无形的“绳索”和“刀刃”还缠绕在他们身上。
而我,成了公司里的“异类”。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带着怜悯、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们尽量避免与我独处,仿佛我身上沾染了307包厢的不祥。我开始失眠,任何细微的声响——邻居的关门声、水龙头的滴答声、甚至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都能让我惊跳起来。灯光必须常亮,黑暗让我窒息。我不敢听音乐,尤其是旋律古怪的曲子,那晚的前奏会瞬间将我拉回那个包厢。
更可怕的是幻听。
有时在深夜,万籁俱寂,我会突然听到一个极细微、极飘忽的女声,像是在哼唱,又像是在轻笑,就贴在我的耳后。猛地回头,却只有空荡荡的房间。我开始长时间地盯着各种屏幕——手机、电脑、电视——病态地检查它们是否会出现那暗红色的字迹。有几次,在极度疲惫时,我似乎真的看到屏幕边缘有暗红色的波纹一闪而过,但定睛看去,又什么都没有。
我试图寻求帮助。心理医生诊断我为“急性应激障碍”,开了大把安眠药和抗焦虑药物。药物能让我勉强入睡,却无法驱散心底的寒冷。我也偷偷去找过据说懂行的“师傅”,对方煞有介事地做了法事,给了我一把据说是开了光的符纸,让我贴身放着。可那天晚上,我依然在梦中清晰地听到了一句唱词:
“第四步……高楼……拥抱蓝天……”
我尖叫着从梦中惊醒,浑身被冷汗湿透,手心里紧紧攥着的符纸,不知何时被揉成了一团,边缘似乎还带着一点……暗红色?我吓得赶紧扔掉了它。
我知道,它没有离开。那个“东西”,那个存在于307包厢,或者通过那首歌显现的“存在”,它盯上我了。公司的封口、医生的诊断、师傅的符纸,在它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它像是在玩一场猫鼠游戏,并不急于一下子弄死我,而是用这种缓慢的、渗透式的方式,折磨我的神经,消磨我的意志。
“下次……该你了……”
那句话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倒计时。我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会在哪里。也许是在另一个KTV包厢?也许是在电影院的银幕前?或者,就是在某个深夜,我独自面对的电脑或手机屏幕上?
我辞掉了工作,几乎断绝了所有社交,把自己关在拉紧窗帘的房间里。但我知道这没用。它能穿透物理的阻隔。那首歌,那诅咒,已经烙印在我身上了。
外面阳光明媚,但对我来说,世界已经失去了颜色,只剩下那晚307包厢里,旋转彩灯下,一片光怪陆离的绝望,和屏幕中央,那不断搏动着的、暗红色的——
《自杀快乐》。
我坐在房间中央,四周是令人窒息的寂静。然后,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望向对面墙壁上,那面黑色的、关着的电视机屏幕。
屏幕像一面黑色的镜子,映出我苍白、扭曲、写满恐惧的脸。
而在那张脸的后面,在屏幕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我仿佛看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地……浮现出来。
屏幕,像一面黑色的、冰冷的湖。我死死盯着那面关着的电视机,瞳孔在黑暗中放大,试图穿透那层虚假的平静。映出的那张脸——我自己的脸——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眼窝深陷,嘴唇干裂。但更让我血液冻结的是,在那张脸的轮廓之后,在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里,似乎有更浓重的阴影在蠕动。
不是清晰的形状,而是一种……质感的变化。仿佛墨汁滴入清水,缓慢晕开,勾勒出一个模糊的、更加瘦削的轮廓。像是一个披散着长头的影子,静静地站在“我”的身后。没有五官,只有一种深沉的、怨毒的注视感,穿透了屏幕的界限,牢牢地锁定了我。
我猛地闭上眼,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是幻觉,是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我拼命告诉自己,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唤醒理智。
但当我再次颤抖着睁开一条缝时,那模糊的影子似乎……更清晰了一点。长发垂落的线条,肩膀的轮廓,甚至能感觉到一种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视线”。
我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连滚带爬地扑过去,用颤抖的手指疯狂按着电视机开关。屏幕亮起,跳出熟悉的智能电视界面,色彩鲜艳,图标规整。那个影子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可我真的能确定吗?刚才那一瞥,那冰冷的注视感,真实得让我浑身发毛。它不是幻觉,至少不全是。它在适应,在寻找新的媒介。307的实体包厢或许被暂时破坏了,但那首歌,那个“存在”,已经像病毒一样,通过我砸破屏幕的那个动作,或者说,通过我成为“幸存者”的这个事实,烙印在了我的感知里,甚至……可能寄生在了我与“屏幕”这个概念的联系上。
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翻出手机,屏幕的光亮让我一阵心悸,但我强迫自己冷静。我搜索“金色旋律KTV 307 事件”、“自杀快乐 歌曲”、“集体昏厥 邪门”,得到的结果大多是“据传”、“疑似”、“专家称或为集体臆症”,被王总公司的公关稿和官方模糊的声明覆盖。真正的核心,被有意无意地掩埋了。
我必须找到知情人。那个KTV的经理?当晚的服务生?或者……同样经历过类似事件,但可能用不同方式“幸存”下来的人?
几天后,我戴着帽子和口罩,像个幽灵一样再次出现在“金色旋律”KTV附近。它没有关门,反而因为这场离奇的“意外”吸引了一些寻求刺激的年轻人,生意似乎更好了。我绕到后巷,垃圾堆散发着腐臭,一个穿着油腻工作服的老人正在整理废纸板。
我犹豫了一下,走上前,递过去一支烟。“老师傅,打听个事。”
他抬起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打量我。
“关于……前段时间,307包厢那事。”我压低声音。
老人脸色一变,连连摆手:“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问我!”他推着装废纸板的小车就要走。
我赶紧拦住他,塞过去几张钞票。“老师傅,我就想听听,不会连累你。那包厢……以前是不是真出过事?”
老人捏着钞票,犹豫了很久,看了看四周,才极低声地说:“邪门得很呐……那个包厢。不是第一次了。好多年前,有个女服务员,叫小芳的,在里面……唉。”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想不开。后来就老有怪事。所以经理一直把那包厢便宜租,或者给团建用,冲人气……没想到这次……”
“那个女服务员,她……她喜欢唱歌吗?”我追问,心脏怦怦直跳。
“唱啊,听说嗓子挺好,就是命苦……”老人摇摇头,不愿再多说,推着车快步离开了。
小芳。一个名字,一个可能的源头。但这信息远远不够。
我又尝试联系当晚其他同事,尤其是那些记忆模糊的。但他们要么避而不谈,要么言辞闪烁,坚持认为是中毒或幻觉,甚至有人劝我去看医生。我被彻底孤立了。
就在我几乎绝望时,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对方的声音沙哑而急促,带着恐惧。
“是……是那天晚上307的……你吗?”
是我!你是谁?“我急切地问。”
“我是当晚楼层的服务生,小王……我,我看到了些东西,没敢跟警察说……”他声音发抖,“那天晚上,你们进去后,我路过门口,好像……好像听到里面有个女人在哭,还在笑,声音很怪……然后,门缝底下……好像有暗红色的东西……像水一样,慢慢渗出来一点……我吓坏了,没敢靠近……”
暗红色的液体!和我看到的吻合!
“还有呢?”我追问。
“还有……事后清理包厢,我好像……好像在沙发缝里,摸到个东西……”他顿了顿,似乎在下很大决心,“是个很旧的,塑料的……歌本点播单的一角,上面好像用红笔写了什么……我没看清,当时怕惹麻烦,就扔了……”
歌本点播单?红笔?
“你记得大概什么样吗?写了什么字?”
“不,不记得了……好像有个‘芳’字……也可能是别的……我真的记不清了!”小王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打电话就是告诉你,那地方邪性!你……你自求多福吧!别再找我了!”说完,他猛地挂断了电话。
芳。又是这个字。点播单。红笔。
线索似乎指向了那个多年前死去的女服务员小芳。但这一切和那首《自杀快乐》有什么关系?那不像是一首她会唱的歌。
回到家,疲惫和恐惧几乎将我压垮。我打开电脑,想再查查关于“小芳”或者类似都市传说的信息。浏览器启动的瞬间,主机箱风扇突然疯狂转动,发出尖锐的啸叫。屏幕闪烁了几下,然后,完全黑屏了。
不……
我的心沉了下去。
几秒钟后,屏幕又亮了。但显示的不是系统界面,而是一片熟悉的、沉沉的暗红色。像凝固的血。
紧接着,那暗红色的背景上,开始极其缓慢地、一笔一划地,浮现出扭曲的字迹。
不是《自杀快乐》。
是另一行字,用同样令人不适的笔触写下:
“你知道……第四步……之后……是什么吗?”
字体扭曲,仿佛带着恶意的笑容。
我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瞬间冰冷。它来了!它找到我了!通过电脑屏幕!
我猛地伸手想去拔电源,但手指却不听使唤,僵硬地停在了半空。一股熟悉的、冰冷的控制感,再次从脊椎蔓延开来。
屏幕上的字迹开始融化、变形,逐渐组合成新的句子,像是一句未完成的歌词,带着诱惑与死亡的气息:
“第五步……”
字迹在这里停顿,闪烁。仿佛在等待,在邀请。
而我惊恐地发现,我的喉咙开始发紧,声带不受控制地微微振动,一个模糊的音节几乎要冲破我的嘴唇。
它在逼我唱出来。
它要我把这首歌……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