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的雾总是带着股潮湿的草木气,朱志鑫背着帆布包站在寨口时,裤脚已经沾了层薄薄的露水。他是来采风的学生,地图在雾里浸得发皱,眼前突然出现的吊脚楼和穿靛蓝布衫的少年们,让他像幅被按错背景的画,干净得有些突兀。
“迷路了?”邓佳鑫先冲他笑,银饰在耳尖晃出细碎的光,身后跟着的一群人眼神各异——余宇涵靠在廊柱上,指尖转着支竹笛,目光像缠人的藤蔓;张泽禹手里拎着只竹篮,里面的草药散发着清苦的香,看他的眼神却带着点探究的热;童禹坤凑得最近,发间别着朵不知名的紫花,笑起来有对浅浅的梨涡,指尖却在他手腕上不轻不重地划了下,像在标记什么。
他们把他领进寨深处的吊脚楼,火塘里的炭火噼啪作响,驱散了雾里的寒气。朱志鑫抱着膝盖坐在火边,听他们说苗语里的传说,看张极用银针刺破手指,将血滴进竹筒里的酒浆,动作熟练得让他心惊。他总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带着隐秘的规矩,比如他们递来的茶不能剩,比如谁也不许在他面前提起“外面”,比如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像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试着和来寨里做买卖的货郎搭话,想问最近的班车时间,货郎刚说了句“过了这雾……”,就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左航打断。左航手里拿着串刚编好的花环,往他头上一戴,声音轻得像雾:“阿志,别理外人。”货郎的脸色瞬间白了,匆匆收拾东西就走,背影在雾里缩成个小点。
那晚的火塘灭得很早。朱志鑫被堵在房间的竹门后,邓佳鑫的指尖沾着点朱砂,在他眉心点了个极淡的印记:“为什么要问离开的路?”
“我……”他想解释,余宇涵已经用藤条缠上了他的手腕,那些带着倒刺的藤像有生命,越收越紧,“这里不好吗?”
苏新皓端着碗深色的药汤进来,蒸汽模糊了他的眉眼:“喝了这个,就不会想走了。”药味里混着点甜香,朱志鑫闻到时,头突然昏沉起来。
他被关在了最里层的吊脚楼,四面墙都挂着风干的草药和看不懂的符咒。起初他挣扎过,喊着要回家,可回应他的只有窗外缠人的雾,和每天按时送来的药汤。药汤喝得多了,他开始觉得浑身发懒,看那些守在门外的人时,眼神里的恐惧渐渐淡了,反而生出点莫名的依赖——余宇涵的竹笛总在他失眠时响起,童禹坤会把带露的花从窗缝塞进来,张泽禹熬的药虽然苦,却总在碗底藏着颗蜜饯。
某天夜里,他听见门外传来争执声,是个陌生的男人在喊:“把那小子交出来,我给你们十倍的价钱!”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和一声短促的惨叫。
朱志鑫猛地坐起来,心口跳得像要炸开。门被推开时,张极走进来,银饰上沾着点暗红色的痕迹,他笑着递过颗野果:“阿志别怕,吵到你了?”
那一刻,朱志鑫看着他眼底的笑意,突然不觉得怕了。他接过野果,指尖触到对方微凉的皮肤,轻声问:“是为了我吗?”
张极愣了下,随即重重点头,眼里的偏执几乎要溢出来:“你是我们的。”
朱志鑫低下头,咬了口野果,酸甜的汁水流进喉咙,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下。他开始配合他们喝药,会在邓佳鑫点朱砂时主动仰起脸,会在余宇涵吹笛时跟着哼两句。没人发现,他看那些符咒的眼神越来越沉,指尖悄悄记下了墙上草药的排列——那是苗疆最毒的几种,混在一起能让人疼得求生不得。
有外寨的人想来抢人,说要把张泽禹他们带去做苦力。那天朱志鑫正在火塘边烤橘子,听童禹坤说完,只是把橘子皮扔进火里,火苗“噼啪”窜高了些。
夜里,外寨那几个人就被发现倒在雾里,浑身长满红疹,痒得在泥里打滚,嘴里喊着胡话,看人的眼神像见了鬼。
张峻豪找到朱志鑫时,他正坐在吊脚楼的栏杆上,手里把玩着个装着毒虫的小竹筒,见人来了,慢悠悠地把竹筒收进袖袋,笑起来时,眼底的阴郁像化不开的墨:“处理干净了?”
张峻豪喉结滚了滚,走上前把他抱下来,指尖触到他袖口的冰凉:“阿志……”
“他们想碰你们。”朱志鑫打断他,声音轻得像雾,却带着股狠劲,“碰你们的人,都该烂在雾里。”
他抬手,指尖抚过张峻豪手腕上的旧疤——那是以前护着他时被蛇咬的。动作很轻,眼神却像头蓄势待发的疯狗,温柔里藏着见血的獠牙。
后来,寨外的雾更浓了,再也没人敢靠近。吊脚楼的火塘永远烧得旺,朱志鑫坐在中间,身边围着一群人,他低头用苗银簪子拨弄炭火,簪尖映出他眼底的光,又纯又疯。
“今天的药熬了吗?”他忽然问,声音平静。
苏新皓立刻应声:“熬好了,加了蜜饯。”
朱志鑫笑了笑,看向围坐的众人,目光像网一样缠过去:“你们都是我的。谁也不能抢。”
雾里的虫鸣突然静了,只有炭火噼啪作响,映着一张张痴迷又疯狂的脸。纯爱少年早已在雾里长出尖牙,和他的疯批们一起,守着这片潮湿的、只属于他们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