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墨发现黄朔最近总往低年级的楼层跑时,是在周三的午休。他抱着作业本从办公室出来,远远看见黄朔站在走廊尽头,正弯腰给一个戴红领巾的小学弟递什么东西,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刺得张子墨眼睛有点涩。
“黄朔。”他走过去,声音比平时沉了点,作业本“啪”地放在旁边的窗台上。
黄朔回头,手里还捏着半块没送出去的巧克力:“子墨哥?你怎么在这?”
旁边的小学弟怯生生地鞠了一躬:“学长好。”
张子墨没理他,视线落在那块巧克力上——是黄朔昨天特意买的,说“这个牌子的黑巧最提神”,结果他自己还没尝,倒先给了别人。“作业写完了?”他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快了……”黄朔的声音弱了下去,下意识把巧克力往身后藏了藏。
小学弟识趣地说:“学长,我先回去了,谢谢黄朔学长的巧克力。”
人一走,张子墨就拿起窗台上的作业本,翻到黄朔那页,指着上面的红叉:“这道题上周刚讲过,你错了三次。”他顿了顿,视线扫过走廊尽头,“心思都用到别处去了?”
黄朔的脸涨得通红:“不是的!他……他是我邻居家的弟弟,刚转学来,有点怕生,我才……”
“才每天午休跑过来给他送零食,帮他抄笔记?”张子墨打断他,指尖在作业本上敲出闷闷的声响,“上次我问你借课堂笔记,你说‘找不到了’,转头就给别人重抄了一份?”
这话戳中了黄朔的软肋。他确实有点过分,小学弟怯生生地问他借笔记时,他没好意思拒绝,熬夜抄到凌晨,却忘了张子墨上次说“笔记借我看看”时,自己随口找了个借口。
“我不是故意的……”黄朔的声音低了下去,像做错事的小孩,“子墨哥,我下次不会了。”
张子墨看着他耷拉下来的肩膀,心里的那点别扭突然就散了。他其实不是气小学弟,是气黄朔对别人太好,好到忘了自己也需要被在意——就像上次篮球赛他崴了脚,黄朔跑前跑后地照顾,可这次小学弟说“怕体育老师”,黄朔就陪着他练了整整一周的跳绳,把自己的训练都耽误了。
“过来。”张子墨叹了口气,把自己的笔记本递过去,“这道题的解题步骤我标在旁边了,看不懂的地方……”
“我懂了!”黄朔眼睛一亮,接过笔记本时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谢谢子墨哥!”
张子墨看着他低头认真看笔记的样子,耳尖悄悄红了。他其实想说“看不懂的地方问我”,却没好意思说出口。
下午的自习课,黄朔把抄好的笔记放在张子墨桌上,旁边还放着半块黑巧,是早上没送出去的那块。“子墨哥,这个给你。”他挠了挠头,“我问过阿姨了,黑巧确实提神。”
张子墨捏着那块巧克力,指尖传来微微的凉意,心里却暖烘烘的。他抬头时,正好对上黄朔的目光,对方眼里的笑意像揉碎的星光,比走廊尽头的阳光还要亮。
放学时,黄朔被小学弟叫住,对方塞给他一颗水果糖:“谢谢学长,我以后不会总麻烦你了。”
黄朔愣了愣,看着小学弟跑远的背影,突然明白过来——大概是张子墨找过他了,用一种不动声色的方式,替他划清了该有的距离。
他转身看向等在楼下的张子墨,对方背着两人的书包,站在梧桐树下,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子墨哥!”黄朔跑过去,把那颗水果糖塞进他手里,“给你。”
张子墨捏着那颗糖,听见黄朔说:“以后我不总往低年级跑了,作业不会的,还能问你吗?”
“嗯。”他应了一声,把糖放进兜里,指尖触到糖纸的褶皱,突然觉得,这点因小学弟而起的小风波,倒像块试金石,让他看清了自己藏不住的在意,也让黄朔明白了,谁才是该放在心尖上的人。
梧桐叶在风里沙沙作响,两个少年并肩走着,影子在地上慢慢靠近,最后紧紧挨在了一起。